蔺瑾谦分明是要利用胜对穆黎的深情,让他去和老太爷抵抗,去深究,去放肆!从而让老太爷对胜失望透顶,让宗亲不再支持这样一个儿女私情的继承人!
好歹毒的计谋!
无奈她没有证据,在蔺家讲究的是实证,她若是堂而皇之地说出猜测,只会令众人反感,给自己扣上离间的帽子。
因此她不敢出声,唯有在适当的时机,尽一位母亲所能,替儿子弥补!
果然,蔺易胜在敛起了望向灯光的视线后,他过分平静地望向正位上的老太爷,不无哽咽地说道:“爷爷,我知道昨晚我的冲动丢了蔺家的颜面,那是我的错,我敢作敢当,就算要用家法处罚,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但是——”
“如果爷爷因此迁怒到阿黎身上,认为我拒绝与陶家联姻是因为她,而把她藏起来,让我必须和陶家联姻,那就是多此一举——”
“哐当——”巨响划破耳膜,这一次是桌上的花瓶被扔碎在地!老太爷那张年迈威严的脸庞涌出无限的哀怨与苦痛,那分明是怒其不争。
“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他还坐在正位上,没有起身,却仿佛高高站立,气势镇压,可他布满细纹的双眼睁得老大,仿佛所有的情绪都集中到了一个制高点,就在他的眼中,恨不能喷涌而出。
“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她到底有什么好?你们兄弟俩——你们居然为了她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回想起过往与眼下的巨大反差对比,老太爷心痛不已,“她有为你们做了什么?有付出什么?”
“为什么你们就鬼迷心窍,好好的凌家小姐陶家小姐看不上,偏偏要是她?!”怒火一并怒吼宣泄,这一刻,老太爷神色陡然一凛,像是再无顾虑,决绝地喊道,“没错!就是我把她藏了起来!你们不肯做的决定,我来替你们做!”
就在这一生怒吼之后,老太爷紧握在手中的拐杖轰然倒地,而他亦是如哽住般直愣愣地往后靠倒!
“老先生!”
“爷爷!”
“父亲!”
众人的惊呼中,老太爷晕厥过去!
“快去叫梁医生过来!快去!一秒钟都耽误不得!”贴身在老太爷身边的蔺忠英高声呼喊,候在门口的蔺远立时行动。
……
“都这个点了,怕是不会出来了吧?”青峦山入口处,那辆车子还在苦等,下属看了看时间,满脸忧愁地对杜笙说。
杜笙双手环胸,窝在副驾驶座一动不动,车厢内没有灯光,靠外面的光线投射进来,不够明亮,却依然能照明他神色中的疲倦。
他没有回应,像是赌气,又像是认定了般死守着。
下属却已困顿不堪,连舒莞都离开了,等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效果,他不知道等下去能等到什么,更何况,目前实在的证据根本就没有!
“杜队,您这样等下去,到底要等什么?”下属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杜笙斜眼,冷冷地瞅着他,“怎么?守不住了?”
下属抿了抿嘴,不甘愿地承认道:“前几天为了青峦山命案就没好好休息,还以为今天可以……”
话没说完,当头就被杜笙一拍,“怕苦怕累还来当刑警做什么?”
就在话音落下的刹那,一辆车子驶了出来,那辆车子杜笙认得,正是蔺家的车!
正文 第112章 三声质问缘起阴谋
“快!快跟上!快点儿!”杜笙迫不及待地喊道,甚至情难自禁要去掌控方向盘,受了大半天,终于让他给守到了!
在他的连番催促下,下属匆匆点起引擎,紧跟在那辆车子后方。
“小心点儿,别被发现了!”杜笙又是叮嘱。
下属开得更加小心翼翼,实则他做刑警以来,别的本事不敢拍胸脯说有多强,但开车跟踪却能算是警署里拔尖儿的,还在邢志刚任期期间,他的专长就是这个。
只是眼下,被杜笙这样叮嘱,他不免有些紧张,毕竟他也清楚,此番跟踪有些荒谬的意味,没有任何证据就跟踪,倘若被发现了,又该如何辩解?
“杜队,他们好像是往医院去的。”下属开着开着发现了问题。
杜笙眉头一拧,这个发现有些出乎意料。
下属瞧他满脸疑惑,又解释道:“前面不远处,是距离青峦山最近的医院,这个医院也是容城这一片区最大的医院,就是蔺家创立的。”
“我是容城本地人,所以我很清楚。”末了,下属又补充了一句,省得杜笙用那种质疑的眼神看着他。
杜笙重重地叹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倏然松懈,靠坐进椅子里,这么晚了去医院做什么?是他太着急了吗?
……
舒莞凝望着还立在窗前的侯奕,耐心地等待他开口解释所谓的“对与不对”,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竟是半晌都不曾开口,水却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如此,埋在心中的疑惑一点点放大,随着时间的流逝浮出水面,变得清晰无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她问,道不清此刻心中究竟是何滋味,她还为他担心,有那样一个深谋远虑的朋友,是否他也会在别人的计算之内。
然而眼下来看,似乎是她多虑了。
“蔺瑾谦之所以这么隐忍,是为了要重新走到高位,成为蔺家的继承人,是吗?”她大着胆子,说出自认为最关键的猜测。
侯奕仍是不语,也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眸光向她投过来。
“你就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多余的话不方便说,就不用说。”
“是,也不是。”
她话刚说完,侯奕就接道,却又是这样模棱两可的答复!
舒莞揉了揉额头,觉得太阳穴两边像是被电流击过,“滋滋”作痛,痛楚中又有些疲乏,乏得她眼睛睁不开。
“是,也不是……”舒莞喃喃,念着他说出的这几个字,反复推敲,猛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抬眸望向他,“侯奕,你还记得我们领证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侯奕……侯奕怔了怔,数秒不能回神,他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从这个女人的嘴里喊出,有多久?半年?或者更久?她对他没有称呼,直接用“你”代替,有时候帮佣过来,她问起来也是简单一个“他”。
至于他曾对她说过的话——他当然没有忘却,那是三年前,他决定找她成家,带着她去登记领证的那天,他望着照片上并肩的两人,对她承诺似的说道:虽然我们不公开,但你放心,我会开诚布公地待你,不会藏着掖着。
他记得,难为的是,她也记得,看来今夜她决定来讨了。
“我不会隐瞒。”敛起思绪,他凝着她决绝的脸,“你问吧。”
仿佛是上刑场一般豁然,舒莞却觉得心头有刺,“第一,当年的绑架和如今的命案,是不是蔺家内部所为?”
“不知道。”侯奕凝声道。
那根刺一下子好像扎得更深了几寸,舒莞又问:“穆黎今天消失不见,是不是蔺家的人把她绑走了?”
“不知道。”
“蔺家四少举报穆家诸多罪行,是不是受蔺瑾谦的指使?”
“不知道。”
又怎么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答复!舒莞窝在胸腔内的那团无名火一下子就燃了起来,她霍然起身,坚定坚决地说道:“你所有的不知道,都是‘是’!”
侯奕未出声,不曾承认亦不否认。
空气在那一个“是”字音落就好像被冰冻,一寸寸一点点地冻结,压抑得人无法呼吸。
舒莞望着眼前的男人,这些年的隐婚生活,她自问对他的了解几乎从未精进,可她又怎么想到,他竟然是这样残酷的人!
咽下喉咙里的震惊也好,哀痛也罢,舒莞握紧颤抖不止的双手,铁了心借了胆把最终的推测一并道出——
“这一切根本就是多年的谋划!早在六年前,穆黎还没有嫁给蔺瑾谦,不——或许更早,早在她回到容城之前,在蔺瑾谦还没有放弃蔺家的继承权之前,是不是?”
“蔺家的六少从小体弱,被送到南方小镇去调养身体,因此结识了穆黎,可蔺瑾谦又怎么会结识她?并且不顾家族反对,执意娶她?那只有一个可能——穆黎是蔺六少的青梅竹马,蔺瑾谦把她夺过来,以泄继承权被夺走之愤,是不是?”
“也正是如此,即便穆黎惨遭绑架,甚至是侵犯,或者更糟糕的结果,即便家族再怎么施压,他都扛着,不肯和穆黎离婚,因为继承人的位子上还坐着蔺易胜,是不是?”
一连三个“是不是”犹如沉入大海的石头,得不到回复,然而抛出的人却心知肚明,这三块大石必然要落在海底的最底部,那是势必的结果。
一如这三个“是不是”,没有回应,却胜过回应,因为答案再明显不过,那就是唯一一个字——是!
侯奕不曾出言回应,始终淡然地直面她的激动与愤怒,也不曾更改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