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蹙眉，“别说胡话……都会好的。”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声音沙哑而沉缓，“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神医闻言动了动唇角，欲言又止。
苏婵是多么敏锐的人，察觉到神医面色有异，她强撑着坐起身来，腿上的伤稍一牵动便钻心的疼，她不在乎，只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神医面露难色。
“你说啊。”苏婵心中焦灼。
“此事恐有异数……”神医在房内来回踱步，“净空即将位列仙班，现下应该正随阴司的人赶往地府消了阳寿，我先去问一问，或许有什么转机也不一定。”
苏婵眸光灼灼地看着他，“你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神医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他熟知苏婵的性子，担心她整出什么乱子，一咬牙，如实道：“命债……命偿。”
“……”
“命债，命偿。”苏婵一字一顿反复咀嚼这四个字，倏而笑出声来。
好一个命债命偿。
“这是一定要我死了。”苏婵眸中仿佛一片死水，“可他怎么可能杀我……”
神医叹气，“你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弄清楚是非因果再行决断，此事必定另有玄机。”
苏婵倚着床头，一言不发。
瞧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神医心下不忍，“我这就去地府跑一趟，很快回来，你且等一等。”
*
景源人在法国，惊闻景澈遇上盗墓贼，丧命于青城山，瞬间一身冷汗。
立刻扔了所有工作，买了返程的机票，却遇到强雷雨天气，飞机航班取消。
青城山突然出现异常震动，山上的考古队最先发现景澈失踪，出动警力从盗洞一路巡查下去，没想到景澈竟然遇难了。
案发现场除了同样毙命的盗墓贼，还有陷入昏迷的徐薇。
她见苏婵从石缝里钻了进去，却一直没有出来，犹豫了半晌后，她也走了进去。没想到刚走了一小段路，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苏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顿觉不妙，立刻转身便逃，却被纷落的乱石砸中头部，晕了过去。
江林警局。刑警大队。
“我亲眼看见她从石缝里钻进去的，也亲耳听见她在山洞里的哭声，但是她竟然没事儿人一样回了自己家！”徐薇义愤地指着苏婵道，“这太蹊跷了，或许景澈的死跟她有关也说不定。”
“徐薇，你乱喷什么！”景漾满眼红血丝。
她还没能彻底接受大哥意外遇害的噩耗，苏婵又被冠上嫌疑犯的头衔，二哥迟迟赶不回来，她实在心力交瘁。
刑警队长盘问苏婵道：“从案发现场提取的血液样本来看……”
“不用等DNA比对结果。”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婵倏而抬起眸，神色异常冷静，“徐薇说得对，我的确出现在案发现场，我腿上的伤是被石棺的棺盖撞伤的，我大哥的死也的确跟我有关，他是为了救我而丧命的。”
景漾闻言猛然怔住，忍不住掩面痛哭。
“那你是如何离开案发现场的？出去后为什么不报警？”
苏婵眨了眨眼，“警察先生，你为什么不问那个人为什么要杀我？”
刑警队长一愣，下意识跟着苏婵的思路走，“为什么？”
“因为……”苏婵顿了一顿，眸光一转，视线停留在对面的徐薇身上，冷厉而沉静，“有人买凶.杀人，串通盗墓贼意图杀我而后快，没想到我大哥为了追查失踪的考古队学生，独自一人钻进了盗洞，恰好碰到这一幕，救下了我，自己却牺牲了。”
被指控的徐薇陡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喊道：“苏婵你疯了，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撞破盗墓贼偷盗文物，盗墓贼想杀你灭口，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东西既然已经到手，为什么非要杀了我？”苏婵不紧不慢地发问，“还有你，你为什么出现在青城山？为什么四处打听我的住所？又为什么跟踪我？”
徐薇一滞，下意识否认道：“我没有……”
“真没有？”苏婵淡淡一笑，“撒谎会让你显得更可疑哦，你到底有没有打听我的下落，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马上见分晓了。”
“我……我只是想拜访你一下……”徐薇心虚起来，眼神闪躲。
“拜访我？”苏婵嗤笑一声，“你认定我从中作梗，破坏了你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多方打探我的住处，打探到了又不上门找我，而是偷偷摸摸地跟着我上山，你倒是说说，你想做什么？”
徐薇被问到词穷，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我来替你回答。”苏婵身形向前逼近，“你几次三番纠缠景源，却只换来他的厌恶，你对我怀恨在心，计划报复。在景观餐厅偶遇那天，其实你就已经开始打听我的住处了，又在席间听到我大哥在山上考古，而我会去给他送饭，那个时候你就起了歪心思。”
徐薇被苏婵的气场所震慑，脑中一片混乱，“你到底在说什么？”
苏婵继续道：“你听到我大哥说，考古队有女学生失踪，盗墓贼里有亡命之徒，你就策划借盗墓贼的手除掉我！”
“你在我上山送饭的途中沿路跟踪我，但你身上的香水味太浓，被我发现了。山上人烟罕至，我慌不择路，被你逼至山洞前，本以为躲进去就安全了，没想到……”
“苏婵！你想陷害我！”徐薇终于反应过来，激愤地站起身抓住苏婵的手臂，“你满口胡言！”
第44章
半山别墅。
原本打算回景家老宅的景漾，因为景源格外叮嘱，还是选择留下来陪着苏婵。
餐桌上，气氛沉闷而压抑，往日的欢颜笑语不在，一顿饭吃得很是凄凉。
“小婵，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实在没办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来安慰你，但你不要多想。”
景漾放下碗筷，红肿的眼睛沉浸在无尽的悲伤里。
苏婵轻轻嗯了一声，精致的竹筷夹着几粒米，动作僵硬地送向自己的嘴边，半途又掉进碗里。
她眨了眨眼，同样推了碗筷。
景漾一手撑着额头，“二哥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呢？”
“不知道说什么。”苏婵垂下眸，安安静静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二哥很担心你，大哥的事，他不会怪你的。”景漾误以为苏婵是因为景澈为救她牺牲自己而愧疚，“我听说，二哥为了你已经跟徐薇划清界限了，你也不要再因此跟他闹别扭了。还有徐薇……”
景漾顿了顿，蹙着眉道：“她到底有没有买凶.杀人，警方会全力调查的。你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警方也没办法扣押她，不过她现在必须在监视范围内活动，配合警方随时传唤。”
她抬眸看了看始终保持沉默的苏婵，试探地问道：“你真的觉得这件事跟徐薇有关吗？我觉得她做不出来这种事，或许是你太敏感了。”
“不是。”苏婵倏而开口。
景漾一怔，“嗯？什么？”
苏婵沉沉的眸光望进景漾微微迷茫的眼睛里，她黑黢黢的眼眸映着上方暖黄的灯光，薄薄的一层水光折射出几点亮色。
“她没有做。”苏婵声线平静而低沉，“是我瞎编的。”
“你说什么？！”景漾陡然瞪大眼睛，她动了动唇，有些艰难地道，“你想陷害她？”
苏婵镇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景漾完全不能理解，腾地站起身来，“你跟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非要将她置于死地不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她踢开身后沉重的木椅，烦躁地在餐厅里来回踱步，“现在所有的事情全都一团糟，我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你，我不是二哥，我没办法像他那样无条件无底线的纵容你！苏婵，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命令你马上停下！不要再给我惹乱子了！”
“大哥的死，虽然不是她直接造成的，但她在我跟盗墓贼周旋的时候，突然出现，打乱我的计划，酿成了最后的悲剧，她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苏婵的嗓音无波无澜地陈述着事实。
然而在景漾眼里，她简直是个疯子，她此刻冷静的疯狂，是不顾后果地暗自筹划着害人的阴谋！
“算我求你了，苏婵，你不要再任意妄为了！”景漾有些崩溃，“一切交给警方全权处理，你不要再扰乱警察办案了，收起你那些阴暗的心思，你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可是徐薇……”
“徐薇什么？那你呢？”景漾忿然打断她，“就算徐薇间接造成大哥的死，那也轮不到你来代替法律惩罚她，大哥是为了救你而死的，你直接害死了他，那我要不要也来惩罚你一下啊？！”
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薄如蝉翼的瓷器震了一震，咆哮宣泄出她积郁的一腔情绪，也让她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景澈是她的亲哥哥，而苏婵再怎么受景家兄弟的宠，说到底仍然是个外人。
这两年，关系再亲厚，也终究比不上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而在这样的特殊境况里，亲疏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