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浴室里,他开了水龙头,人却站在浴缸外,看着地砖发愣。
明明是个梦境,但是黎颜却是那样的反应……
龙屹凝着眉使劲儿想着脑海里失去的回忆。
一无所获。
想了下,他拿起浴室里的电话拨给了上官鹤。
“喂。”电话彼端的女声有些低沉,但是相较他离开z市之前听到的,已经好太多了。
龙屹直接开口道:“姐,我以前对黎颜是不是很不好?”
“很不好?”上官鹤重复着他的话然后疑问道:“你对她怎么了?”
“有没有不认她不认孩子的时候啊?”龙屹问道。
“没有啊,原本我以为你没有记忆黎颜还要费点儿功夫才能追到你呢,但是你不是对她一见钟情了么,你们破镜重圆的路走得还挺顺当,月姨,爸还有我都很开心你们能这么顺利。”上官鹤道。
是了,梦里叫一一和小小的孩子和狐狸苹果差不多大,如果说他对她们不好,年纪上来说,说不通。
龙屹握着电话道:“知道了,那没事儿了。”
“什么没事儿啊?!”上官鹤被他这通电话弄的一头雾水,只得叮咛道:“你要对黎颜她们母女好好的知道吗?你要是敢对她们不好……”
“不会,你放心。”
龙屹没听完上官鹤的唠叨就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他就又回想着黎颜的脸色和那个梦境,还没想出什么来,浴室外传来了黎颜的声音。
“龙屹,早饭好了,你动作稍微快点儿。”
“好。”
黎颜站在浴室外,听见龙屹如常温和的声音,心里却还是不能平静下来。
龙屹做梦梦到了她,还有一一和小小?
他梦见了什么?
是前世的她吗?
可是,龙屹怎么会梦见她的前世呢?
龙屹出了浴室,看到抱着安仔坐在床上发呆的黎颜,直接问道:“黎颜……那个梦境难道是真的?”
“……怎么会?”黎颜愣了好一会儿,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竭力镇定自己翻腾的内心,说道:“我只是有点儿惊讶,因为之前,我生狐狸和苹果的时候想说给她们取名叫一一和小小的,但是后来你做梦梦见了金色的原野上,有一只纯黑的狐狸和金色的苹果,就决定给她们取名叫狐狸和苹果,我是惊讶这个。”
黎颜特意挑了龙尧夫妇也知道的事儿对龙屹说,就是希望能减少他的怀疑。
只是龙屹听了之后,面上还是有些不解。
第596章 前尘(四)
> “那因为名字你干嘛一脸的惊讶?”龙屹问道。
黎颜轻道:“我以为,你想起以前的事儿了。”
这极具杀伤力的一句话,让龙屹彻底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他走过去,搂了搂黎颜和儿子,轻叹道:“原来是这样。”
跟着又道:“对不起啊,以前的事儿,我都没想起来。”
黎颜心内轻轻舒了口气,但是因为害怕龙屹再做那个梦,连着几天都没休息好。
繁月一见她黑眼圈加重了些,以为她是因为晚上起来给安仔喂奶闹的,就交代了佣人白天让她把奶背好,晚上都不许喊她起夜。
龙屹一听他妈这个决定,搂着黎颜一脸的山花烂漫。
黎颜也因为几天没睡好,便也同意了繁月的决定。
晚上睡觉的时候,黎颜想着自己还是得警醒点儿,一旦发现龙屹做噩梦就立刻喊醒他。
但是一个月睡下来,小狐狸都从q省回来了,龙屹也没再做过那个梦。
黎颜把龙屹的那个梦当成了一个偶然事件,尽管心里头还是有些不安,但还是按照以前的生活步调生活着,没再继续纠结那件事儿了。
龙屹再一次站在了银白色的大门前。
这一次他丝毫犹豫也没有,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陌生的街道,熟悉的人。
纤瘦的黎颜牵着和一一手拉着手的小小,拖着一个装满行李的带子,找了家小旅馆住了进去。
龙屹跟进旅馆的时候抬头看了下旅馆的门牌,这才惊觉,这是他都没有来过的c市,是个离z市非常远的山城。
这一次,龙屹进入那个白色大门之前就接受了自己身为一个看客的设定。
他没有去深想黎颜为什么来到这儿的理由,只是很自觉地在这里看着日出日落,看着黎颜花了很短的时间就租到了房子带着孩子们搬出了旅馆,看着她安顿好了孩子之后,花了三天的时间就找到了三份不同时段的工作,看着她两天一顿,喝水当吃饭的拼命工作,看着她眼神坚毅,用瘦弱的身躯为两个孩子不停地努力着。
尽管,他越看越心疼,越看越像去弄清楚,她来到这里,是不是跟这里的他有关。
可是,他更不愿意离开她。
轻飘飘的身体里,心像是烫红的烙铁,定着他虚无的脚步。
让他一步也迈不开,有她在的地方。
他就这么看着黎颜不知疲倦地工作,用笑脸软语对着两个寡言可爱的孩子,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只是记得,那天清晨,他跟着黎颜去她工作的地方。
天突然暗了下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天地剧烈晃动,房屋开裂,地上行人站不住。
黎颜受惊抱着头蹲在马路上缓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站起来往家冲过去。
天地还在晃动着,碎石和歪到的路牌不停地往地下掉落。
“危险呐,危险!”龙屹喊了两声之后才惊觉她为什么突然狂奔。
一一。小小。
龙屹反应过来之后,也拔腿狂奔,他身体轻,脚步一迈,人就像腾云一样,跑出了老远,没一会儿,他就跑到了黎颜租住的房屋内。
第597章 前尘(五)
> 房间内的场景,让龙屹心魂俱裂。
屋梁和碎石不断不断从上面掉落穿越他的身体,砸在了两个孩子躲着的桌子上。
“不能躲,不能,快出来!”他拼命喊着然后伸手去拽她们,却连她们的半片衣角也碰不到。
他绝望地抬头嘶喊,恨透了此刻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轰。
一声巨响,房屋整个儿坠落,那张挡着两个孩子的桌子,在他面前被砸毁掩埋。
胸膛中的心,像是在瞬间四分五裂了一样。
他疼得木在了一片残垣废墟之中。
直到耳边传来了凄厉地哭喊,他才惊醒过来。
不远处,黎颜,那个天塌下来好似都能面不改色的黎颜,那个一天打三份工,睡四个小时不到还依旧每天精神抖擞着出门的黎颜,那个打工的时候咬着牙搬着比自己重的货,不管自己身上变得青紫红肿的黎颜,那个对着全世界好像都能不在意,唯独对一双女儿爱若珍宝的黎颜,此刻,浑身充满了绝望悲怆,哭着用自己一双手,使劲儿扒拉着面前的泥土碎石。
她发了疯似的挣开了前来拖住她的路人,一个劲儿扒拉着面前的那些泥土,连双手血肉模糊,也像是一无所觉似的。
龙屹站在一旁看着,胸膛里很热,像被火烧似的,却是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他这辈子未曾感受过的痛苦绝望,在这个梦境里,他感受的却是如此的真实。
很快,救援队到了,因为地震的时间不长加上又是白天,没多会儿两个孩子的遗体就被找到了。
满身的泥,已经看不清平时那可爱乖巧的模样了。
两只手紧紧牵着,和平时一模一样。
只看了一眼,黎颜就晕倒了。
龙屹也没有勇气继续看下去,只是,他也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他跟着两个孩子的遗体,到了停尸间。
在那儿默默守了两天,一脸憔悴苍白,空洞着双眼的黎颜到了。
她像找房子找工作那样迅速地处理好了孩子的后事,尽管她一脸的镇定平常。
但是龙屹知道,那个即便有难处也咬牙挺着,默默承受着一切的黎颜已经不在了。
她的心,已经跟着一一和小小离开了。
她绝不会表现得像表面这样若无其事。
果然,处理好了孩子的后事之后,她在临时救助站一病不起,被工作人员给送进了医院。
送进了医院,她就再也没有出来。
她每天都在接受治疗,但却一天比一天虚弱了下去。
龙屹甚至不用看都知道,她上的疾病,不足以致命。药石罔效的,是她的心。
龙屹知道她活不久了,但还是想陪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与她一起走过这一段悲苦而又无奈的路。
春来复秋,梦境中的年华如朝暮。就在黎颜的住院费快要到期医生建议她出院疗养的时候,她和他,都在医院看到了一个熟人。
沈修竹。
明朗的双眸,年轻又充满活力的神采,与同岁疲惫沧桑的黎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黎……黎颜吗?”她不确定的问话让龙屹疑惑,她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看着像是彼此都不太熟悉的模样?
第598章 前尘(六)
> 医院的收费处,黎颜勉强扯着唇角道:“是我,沈修竹,好久不见了。”
沈修竹惊讶地跑过来扶着她而后说道:“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