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之后，她愤愤转头朝山下走去。
龙屹捧着骨灰盒对黎欣的墓碑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对身后的人道：“动手吧。”
身后的人上前开始做墓碑改造，龙屹则捧着骨灰盒坐到了一旁的台阶上，他细细摩挲着那两只小的骨灰盒，眼神里的晦败和后悔，一点点浮现了出来。
龙屹一直看着，总结了先前沈修竹的话，他也没彻底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看着这里的龙屹一脸后悔的等着墓地被重新弄好，然后把三个骨灰盒放进了那个改造过的大墓之中。
做完了这些，他又愣愣站在挂着黎欣黎颜还有两个孩子四人的墓碑前，发呆了近三个小时。
直到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才回过神接起手机朝山下走去。
龙屹跟着他。
注意到他接起手机听完那头的话，露出了一个特别阴狠的表情说道：“找到了？”
第604章 前尘（十）
> 龙屹跟着梦境里的自己来到了龙氏医院，去了dna研究中心二楼左侧的办公室内。
那里，一个长相精致，面容酷似上官妍的女人被几个大汉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的惶恐。等她看到龙屹推门而入的时候，脸上的惶恐却散了很多。
“是你换了黎颜孩子的血？”龙屹走到她面前问道。
那女人抬头看向龙屹，扯出一抹笑道：“都两年了才查出来，这效率也挺高的。”
龙屹没说话，推门而入跟来的朱楠拿着份文件夹道：“左青青，二十七岁，曾是顾氏医院血检科的护士，三年前应聘到咱们dna研究中心做护士，老家在a市的临县，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是不是？”
左青青听朱楠说完，脸色开始紧张起来了。朱楠见状道：“换孩子血的时候你就应该把这些后果都想想好。”
左青青脸上血色尽失。朱楠问道：“说吧，你为什么这么干？”
“我为什么这么干？龙屹，龙总裁，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她抬起头，对龙屹笑得一脸惨然。
龙屹凝眉，一旁的朱楠上前压低声音在龙屹耳边道：“这女人四年前曾做了你半年的床伴。”
龙屹眉头又凝紧了些，他看向左青青，开口道：“如果是我对不起你，黎颜和孩子，应该都不认识你吧？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那女人重复着龙屹的话，然后突然面部变得狰狞冲龙屹道：“龙屹，我把你当爱人，你把我当床伴，每周强迫我上医院打避孕针，半年你就甩了我。这本来没有关系，我该恋爱恋爱，可是，我都要结婚了，却被查出来不孕。都怪你，都是你！”
她语声凄厉。
龙屹闻言，有瞬间的愣神。
左青青继续不管不顾道：“我本来是想报复你的，可是我被收到这dna研究中心做护士，离你太远了。就在我想放弃辞职的时候，那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来抽血，居然是跟你验的。这还用验吗？那其中一个孩子活脱脱从你脸上剥下来的啊，另外一个孩子病怏怏的，长得像那女人，那个时候我就反应过来了，人家生的是你的孩子，你不想认。”
左青青说到这儿，面露一丝癫狂道：“那你干脆永远都别认了。”
“你不是没到场直接叫人拿了你的血来吗？是你给我的机会下的手，是我把那两个孩子的血都给换了，两年前我就换了，怎么你今天才反应过来？”左青青说着突然哭出来道：“你有孩子，凭什么你有孩子我没有！”
龙屹听到这儿，面色如死灰。
他转头对朱楠道：“你去处理吧。”
说完他离开这里，去了主楼顶层总裁办公室。
没多会儿，朱楠来了。
“总裁，我把刚才左青青的话录音剪切好了送司法了。”朱楠说道。
龙屹点了个头，朱楠正要退出办公室，却被他喊住道：“谢谢你一直跟踪黎颜的事儿，不然，我不知道孩子的事儿，也不知道今天沈家小姐把她的骨灰带回来。”
朱楠顿住脚步留下。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追踪她的事儿呢？”龙屹突然开口说道。
第605章 前尘（十一）
> 语气沉沉的，沉痛藏的并不深。
看客龙屹听得分明，朱楠也听出来了。
朱楠叹了口气道：“总裁，自从您让我以盗窃名义将她送入监狱之后，我就一直在跟踪她的消息，因为她那个时候怀孕了，而且，从我收集来跟她有关的资料，我是真的不认为她会是个心机深沉的坏女人。”
“心机不深，怎么会偷我准备拿下阎氏的资料给妍妍，直接然我失去了妍妍。”龙屹捏着眉心道。
“总裁，她这是因为喜欢你，不想让你跟妍妍小姐在一起。”
朱楠一句话，龙屹的脸色又变得晦暗了几分。
“把这些年你收集的那些资料拿来给我。”好一会儿，龙屹沉声道。
朱楠却有些犹豫道：“总裁，黎小姐人已经去世了，就是你知道了她的事儿……”
“拿给我。”龙屹言简意赅道。
朱楠回到自己办公室之后，翻看了抽屉里那些跟黎颜有关的资料，凝着眉头道：“这资料谁看了都会不忍心的，这个时候看，不是给自己给自己捅刀子么？”
嘟囔完之后，她还是把资料拿去给了龙屹。
龙屹翻看了那些资料，坐在办公室发了一晚上的呆，不言不语，跟个雕像似的。
看客龙屹也跟在旁边看了那些资料，等龙屹翻完之后，尽管知道他听不见，他还是说道：“后悔了吗？后悔她也活不过来了。”
朱楠第二天早上来看见他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总裁，上午的视讯会议要帮您推迟吗？”
“按时进行。”龙屹言罢站了起来。
气质如常，一晚没睡的面色除了有些疲惫看着还是挺正常的。
至少，朱楠看不出任何的不妥。
但是一旁看着的龙屹却知道，这个人，已经彻底变了。
无边的悔恨笼罩着他。
因为那些资料，因为其间黎颜所受的那些苦楚，还因为，黎颜明朗，却被他忽视了的心意，更因为，两个无辜孩子的惨死。
他，这辈子都会因为黎颜的事儿而后悔的。
所料全中。
梦境中，龙屹的生活如常，工作，上手术台，与女人交往，旅游休息，参加医学学术交流，在龙尧垂垂老矣的时候将z市的事业交给朱楠宋岩暂管，自己回美国接回家业。
却是，一直未婚。
五十岁是时候，他在龙家同族过继了一个孩子抚养，六十八岁的时候，他将家业交给了养子，正式宣布退休。
退休之后，他没有随父母移居澳洲，而是又回到了z市。
回到了z市的第一天，他就去了当地著名的古刹，在那里虔诚叩首，嘴里念念有词道：“若有机会，让我赎罪。”
此后的每一年，他除了去古刹，还时常去黎颜和孩子们的墓前，一站，就是一天。
七十五岁那一年，他将自己大部分的积蓄，尽数捐献给了社会。
八十八岁那一年，龙屹看出了他有些不大对劲了，眼神混沌，总是朝他的方向看过来，不停说着：“你来啦？”
“你看得到我？”龙屹上前反问他。
他点点头，龙屹有些惊讶。
只是没等惊讶完，又听他道：“你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吗？”
第606章 前尘（终）
> 龙屹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但想到“自己”这些年来所做的忏悔行为，轻轻点了点头。
八十八岁的龙屹第一次笑得无比开怀，他不停念道：“谢谢老天，谢谢老天……”
他老了是如此的絮叨疯癫吗？
龙屹凝了眉，却听老了的他面色一正，突然对他说道：“我做错了事儿，她偷了我的资料，我把她送进监狱，这事儿本来是两清了。她出狱后独自生下孩子带孩子生活，没来找过我一次，她这是没想过再打扰我的。孩子撞到妍妍是个意外，监控看了那么多遍，她人也赔罪赔到我跟前，可我就是不信。非要认为她是故意唆使孩子去撞的，孩子我也查过了，脑子里淤血压迫了视神经，她才会急着来找我借钱，可这我也没信，非让她带孩子去验dna不说，验完了不是还不去找原因，直接让人把她逼得离开z市，是我害死的她……”
确实是你害死的她。
不过几十年了，你却还把每个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这心，也确实够诚了。
“我不会这么对她的。”龙屹回道他。
他一听龙屹的话，混沌的眼睛里突然举起了水雾。
“嗯，不能这么对她，我害死的她，把命抵给她不过分。她是个傻姑娘，喜欢我不明说，非要做那些事儿。可她要是真说了，我会信吗？”
他抬头问道龙屹。
龙屹摇头道：“不会，你不会信。”
“那你可不能像我似的……”老人顺嘴嘱咐，嘱咐完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道：“你不就是我吗？不就是你这么对的她吗？”
他说着去拿拐杖朝龙屹身上抽过去，龙屹没躲，却被打了个实在。
有些疼。
他却无暇去顾及，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他扶着老了的自己上了床，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那么对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