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虽然当过警察。可我那时候是文职,基本上不摸枪的。田大鹏一个做生意的,问人家□□,我能不害怕吗?”
周锡兵敲了敲桌子,声音轻轻的:“昨天,你们监室放出去的那个老三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你知道他是怎么放出去的吗?”
李志忠捂住了脸:“我说,我什么都交代。我也没想过会在录像里看到他啊!”
他看到自己的老领导时,整个人都傻了。再看到另一个人的脸时,他浑身打起了哆嗦。他平常也看新闻啊!他当过警察,看人脸的本事还是有的。
王汀没有陪着丈夫一块儿去看守所,她还有另一件事要忙。
如果不是在新市临时接到了任务,她现在应该已经走访完关美云生前工作的单位了。
拨出去的电话基本上没有获得什么有效的信息。
前些年机关事业单位国企职工吃空饷的情况颇为严重,关美云从入职起就长期请口头病假。这几年管得严了,她就时不时交病假条。领导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跟她计较。
“你知道关美云是谁安排进你们单位的吗?”
十八年前,事业单位进人门路五花八门。有曲线救国临时工转正的,有从国企调过来的,有通过了内部考试的,还有二代接替父母职位的。关美云哪一条都不符合。
被问的人事科老人在电话那头打呵欠:“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理论上是我们负责招聘,可那个年代都是领导的一言堂。领导说让谁进就让谁进来。”
至于他们单位的老领导,不好意思,十年前就因为贪污进去了。据说是不堪狱友折磨,一条秋裤吊死在里头了。
“他们的关系复杂着呢。”人事科的老人大概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说,有点儿过意不去,“比方说,城建局局长把供电局领导的孩子安排进医院,反过来供电局的将卫生局家里的亲戚安置到了电厂,里头的利益置错综复杂,可能一两个参与其中的人都说不清楚。”
王汀皱着眉头谢过了对方,计划着还是等天亮了去关美云生前的单位走一趟。说不定到时候,她能够有所收获。
沈青主动提醒他们去调查李志忠的女儿,算不算是对自己的主动示好呢?
王汀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她的微信响了,赵建国给她发了条消息,打听灵山上庙门口的解卦摊子还在不?他老伴打算这段时间抽个空去还愿。
王汀心中一动,立刻拨了电话过去:“赵处长,你知道当初林副局长是通过什么关系安置关美云的吗?”
赵建国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这事整的不怪他,那个时候工作真是安排的。国家不分配了,可也不像现在这样处处都要考试才能进。”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奇怪林副局长在江州关系挺硬的啊。那年代事业单位是铁饭碗,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
赵建国不以为然:“嗐,其实也就一般,时代不同。那单位效益普通的很。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是我们的老局长帮的忙。”
关美云出事之后,林副局长觉得不能再让她回新市。
关美云在江州住的院,觉得大城市哪儿都比新市强。况且她的爱郞不是快要调到江州来了吗?那她在这儿先把家安置下来,到时候爱郞一过来,就有舒舒服服的小家等着他。
至于那个前妻留下的拖油瓶,丢在新市住校不就完了。她终于可以完完整整地拥有这个男人了。她这辈子碰到的最好的男人。
林副局长没能力替关美云安排钱多事少的工作,也没能力在江州替关美云买房。他手头从来都不宽裕。
“现在省厅的方副厅长是我们的老领导,那时候在新市当公安局长。林副局长家里出事之后,他心情一直很低落。方局长就找他谈话,开解他。林副局长就说了自己的实际困难。”
王汀没吭声,只等着他艰难地组织语言。林副局长是赵建国的师父,当人徒弟的说起师父的难堪,跟着脸上通红。
“方局长一贯乐善好施,他家在新市关系多,人脉也广。他答应帮忙给关美云在江州安排一个工作。”
赵建国当时被选调到局办公室。他给办公室主任送材料的时候,听到了一耳朵,方局长让林副局长保证以后不要再跟那女的牵扯不清了。
“新市不行,她想在江州就先留在江州吧。在新市,你们又拉拉扯扯的,闹得多不好看啊。老林,不是我说你。小沈走了你再找,组织上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可关美云不行,你也太不讲究了!”
赵建国叹了口气,终于没忍住感慨了一句:“可惜林副局长就一点不好,心软,下不了决心。”
后头又跟那块烂肉牵牵扯扯了三年,彻底成了警界的笑柄,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王汀静静地听着,在纸上写下方局长三个字。
这位局长可真是神通广大,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手下的副局长绝对不会升到省厅了,只会一辈子烂死在新市!
第107章 逃窜的高官
周锡兵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回到家中, 胡子拉碴,满眼红血丝,颜值简直跌进了马里亚纳大海沟。
好在王法医解剖的尸体足够多, 深谙红颜白骨, 能够透过的浅薄的皮囊看到本质。对自己的男人自带妻子滤镜, 她只满腔的心疼:“怎么了这是?李志忠不肯开口?”
周锡兵摆摆手,先一口气灌下了一杯子温水, 然后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才叮嘱:“别问了, 人已经上交了。”
承认了有那么一份视频存在后, 李志忠又成了没嘴的葫芦, 死活不肯在他面前提视频到底是什么内容,只坚持要求见他们领导。
至于要见哪位领导, 他咧开嘴巴一笑,眼睛示意墙上:“能上我们天天看的电视才行。”
周锡兵再问的时候,他的语气就犀利了起来:“小老弟, 我也曾经当过警察,说句托大不要脸的话, 我算你的前辈。我这是为你好!”
后面的一整夜,周锡兵先是打报告, 然后充当保安的角色,一直在外头候着。李志忠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他都一无所知。
天擦亮了, 才有领导的秘书过来通知了一句, 他可以下班休息了。
临走之前, 人家还客客气气地夸奖了他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加班加点关注当事人悲观厌世情绪,加强了对当事人的心理疏导。
这都是什么鬼啊!提都没提一句田大鹏。
周锡兵呼呼啦啦地喝掉了一大碗稀粥,缓了缓神,冲妻子摇头:“现在他们已经全部接手了,咱们不能再查下去了。”
王汀叹了口气,又给丈夫添了碗稀饭:“行了,你吃完了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我去查查这个方慈明。”
周锡兵立刻紧张起来:“你查他做什么?”
“我怀疑,当年沈青父母的事情跟他有关系。关美云的工作是他帮忙安排的。”
周锡兵立刻摇头摆手,冲妻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动,方慈明是李志忠的老上司。”
天边现出了一线鱼肚白的时候,方慈明推开了面前从筹码,打了个呵欠道:“老咯,熬不住,你们接着玩。”
坐在他下手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老英雄您老当益壮,我们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您。”
方慈明站起了身,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们加一起得五百多斤吧,我的骨头可扛不住。”
“哎哟,方厅长您真是说笑了。您老的铁骨架子在这儿摆着呢。”中年男人谄媚的笑,点头哈腰地邀着人往前走,“厅长您要是累了,咱们去松松骨头?”
“不了,我累了,下午还有个会要参加,我得回去了。”
“那是,总不能耽误了您为人民服务。厅长,我给您把筹码兑了?”
方慈明皱着眉头:“兑什么啊,就是坐下来玩玩扑克牌放松一下脑袋而已。你们就会瞎胡闹。”
中年男人脑袋上的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连笑容都发僵:“厅长,您这太客气了。那不行,我们做生意的讲究一个诚信,落子无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然以后谁还敢跟我们兄弟做生意。”
方慈明似乎累狠了,实在没精神跟他拉拉扯扯,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牌桌上眼巴巴候着的两个人如释重负,大厅长发话了,钱送出去了,问题就成了。
等到方慈明出去之后,其中一人忍不住嘀咕:“不是号称海瑞来着么,到底还是要钱开路。”
“你懂什么,有权不用枉做官。他到年龄了,马上要退了,再不趁机捞一把,以后吃土还是吃草啊。”另一个人庆幸不已,“幸亏咱们赶上了最后一波。这人特别谨慎。”
方慈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自己眼皮呱哒的脸,微微叹了口气。老咯,不服老是不行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司机守了他一宿,小心翼翼地问心事重重的领导:“方厅,回家还是去单位?”
领导做到一定的级别,是没有节假日可言的。任何时候,上头都可能有工作任务交代下来。
“去办公室眯会儿吧,我再看看发言稿,下午的会不能出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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