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研可以结婚啦!”
“噢,恭喜他。”
郁素把眼一眯,随后笑:“这样最好啦,相忘于江湖!”
闻萤斜着眼睛看去,“说得好像和他有过什么似的。”
“是是,没什么。”郁素笑个不停。她是真为闻萤着想,笑也是贴心贴肺的。
不过夜里闻萤依旧做了噩梦。
醒来时还记得一点。
梦里前半截好端端的,像看电影一样,银幕上放映她的高中时代,顺序着全是林谨承的身影。
——“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喊停,我不会勉强。”
——“偶尔的放纵很必要,你可以试试。”
——“你听我的话,我慢慢都会教给你。”
画面进行到最后,是他跳上床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面孔洁净如瓷,凝视她宛若神祗,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闻萤,你就是我的作品。”
闻萤猛地睁开眼,像憋着一口气从海底直冲水面,急促地呼吸。
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的黄铜壁灯,点亮窗帘上花叶枝蔓的影。
撑着身.体坐起,她看了眼手机,空空如也。
林谨承的电话转天下午才打来,那时闻萤还在拱门拍照,手机在长餐桌上催命一样响个没完没了。
等她接起时,林谨承居然打了十七个。
她回拨:“林……”
“你怎么不早说那个老太婆也去了?!”他勃然大怒。
闻萤看一眼前方和人碰杯的潘蕴慈,心虚地转过身,低声说:“我不知道啊,来了郁素才告诉我。”
“她找了你吗?跟你说什么了?”林谨承深吸一口气,稍微克制住,“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理别信,那女人就是个神棍!”
“你很讨厌她?”
“……谈不上讨厌。”林谨承顿了顿,“但她要是找你,肯定没安好心。”
不会啊,她人还挺诚恳的,向我说明了你们家的事。
虽然希望我帮你,可她说了退缩也没关系。
而我们一张床.上睡那么久了,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闻萤心里嘀咕着,决定先敷衍过去,对他的话连连称是。
林谨承语气缓和下来,问:“我明天去接你,几点的船?”
*
原本闻萤回程订的仍是快艇,然而潘蕴慈非让她退了,邀请她一起搭乘豪华客轮。
潘蕴慈亲昵地挽着她,说自己一双儿女如今小学都没毕业,还享不到子孙福。
闻萤黯然,这“一双儿女”说的必然是那对龙凤胎了,并没有算上林谨承。
这么一想,眼前舒适的高背扶手椅,摆放三层下午茶的手工雕刻餐桌,还有墙上古老的挂毯画,一切都索然无味。
潘蕴慈毫无察觉地向她推荐:“你尝尝,栗子蛋糕搭热巧克力是这条船上的招牌,保证一流水……”
“潘小姐。”闻萤勉强地笑了笑,“这话可能轮不到我来说,不过,林谨承也是你的儿子。”
“噢……”潘蕴慈脸色稍沉,坐正了身子,小刷子似的睫毛翕动,“是啊,你注意到我没说他,因为我没想过能享他的福。倒是你,很细心呀。”
她笑得别有深意,闻萤受不住那样探究的眼神,害臊得把脸埋进华美的瓷杯。
靠岸的时候,潘蕴慈和闻萤走上甲板。
闻萤远远看到林谨承,安静地站在码头,双手随意地揣入裤袋。
十几度的天里,风声猎猎,他上身就穿一件灰色衬衫,衣袖高高地堆叠。
底下有那么多的人,闻萤一眼就看到他。
那张如英如玉的脸上挂起愠色,像飘来一片积雨云。
林谨承的目光一直落在闻萤身上,明明她身边就站着潘蕴慈,可他一次都没有看去。
一次都没有。
下船的时候,闻萤说了声“谢谢潘小姐,我先走了”飞快开溜。
林谨承冷着脸,一只手拿过她的包,另一只手牵起她。
还没来得及问“要不要看看你妈妈”,闻萤就被他带离码头。
坐上车后她才得知,他脸色那么难看,是因为林肇伦开始行动了。
第34章 栀子
起因是几名股东向林肇伦联合发难, 质疑林肇言的遗书,怎么会一点股份都不留给亲生儿子。
林肇伦摆平他们,事后约见侄子, 向他展示了遗书的复印件。
白纸黑字清楚写着其在鸿海的所有股份由弟弟林肇伦继承, 房产也由他代为拍卖,遗产则成立信托基金管理, 林谨承按月领取生活费。
林肇伦语重心长:“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我还打算等你全面熟悉酒店业务,将大哥原来的股份还给你,帮助你进入董事会,现在看来远远没到时候。”
林谨承从他话里听出威胁的意思, 不动声色地说:“叔叔教训的是,是我不够成熟。”
那几名股东当年曾与林肇言一同在江湖沉浮,决心全力支持老友之子。
这次的发难, 也是他们的主意。
可惜其他人多持观望态度,他们势单力薄,让林肇伦打压。
以此为契机,撤换林谨承的秘书,规定他今后一切工作不再让总经理谢狄过问, 由林肇伦亲自拍板。
眼下林谨承与销售部关系紧密,更进一步渗入公关部, 还勤于拜访股东。
林肇伦这样做无异于缚住他手脚, 监视所有动作。
“他按兵不动,就在等我露出破绽。”林谨承仰靠车后座, 冷笑,“真是斯文人,连台面上的戏都要做得好看。要换了林肇言,早就把我扫地出门。”
与哥哥出身草莽不同,林肇伦一路读到博士,满腹经纶的读书人气质全身恣意悠游。
林谨承阖目反省:“我确实太顺利,才会急于求成,这次是个很好的……”
“教训”二字还未出口,闻萤着急地一巴掌捂住他惹事的嘴。
俊美的眼睛一睁开,那张玉白的小脸挂满急切,拼命暗示他前面还坐着司机,隔墙有耳。
她纤密的睫毛簌簌颤动,小鼻子小嘴,像覆着晨露的栀子,香气馥郁。
让人非常想采摘。
想撕碎娇柔。
司机如老僧坐定,车身平稳无半点颠簸。
“廖禾是自己人。”林谨承低眸,取下手表,“你可以对他放心。”
“可是……”
闻萤一手撑住座位,倾身靠向他,撞见他渐深的眸色,错愕地收声,可想躲已来不及。
后脑勺被按住了吻上他的唇,他反身将她欺压,抵住后座靠背紧贴着。
吻到难解难分他偏头换了方向,闻萤瞄一眼前方的内后视镜,只够看到司机的眉毛,不知他是否偷偷地窥来。
于是抬手想推开他,男人的身躯不依不饶,手从她领口钻入,肆无忌惮地吃她豆腐。
闻萤抑制不住地大.喘,他便作恶地松开她的嘴,任她羞耻地叫。
这人真是坏透了。
热气喷向她的耳朵,他笑声也促狭:“想我了吗?”
“不……不行……”
“嗯?哪不行?这里吗?”
“车车车车上!”
竭力喊出这一声,闻萤扔掉面子,放弃考虑司机。
林谨承却还在兴头上,“先回答问题。”
“……想。”她快哭了。
“你一般用哪里想?”他下.流地笑,手伸向她腿.间,引导她回答。
“林谨承!”
“嗯。”
“我是不是和你妈妈年轻时候长得像?”
“……”
林谨承脸上的兴致一瞬垮塌,翻腾出反胃的表情,恶狠狠地瞪她,“根、本、不、像!”
*
去的是一家法国餐厅。
闻萤穷追不舍,复述潘蕴慈的原话“你跟我以前的样子有点像”,林谨承招架不住,承认气质有些相仿。
闻萤问:“什么样的气质?我觉得你妈妈像玫瑰花。”
“不,她以前像……”林谨承想到刚才在车上的冲.动,嗫嚅着,“栀子花吧……什么百合玉兰那一类。”
“噢。”再想想潘蕴慈娟秀的五官,闻萤懂了。
那是有点像。
这一整晚林谨承胃口欠奉,反观闻萤吃得津津有味,他心情更差了。
闻萤咽下嘴里的食物,问:“你有潘小姐以前的照片吗?”
“没有。”他脸冷得快冻住,把刀叉舞成兵器,反诘,“留那种东西干什么?”
牛肉绵滑爽口,葡萄酒浓郁的果味丰富嗅觉,香醇口感充实味蕾,闻萤碰了钉子也乐呵呵的,继续问:“为什么说她是神棍?”
“她以前帮了林肇言很多,装神弄鬼,坑蒙拐骗,鸿海算他们联手打下的江山。”
“诶?可她说他们并不相爱。”
“为了利益也能走到一起,林肇言对她是不好,难道她就毫无所图吗?”林谨承喝下小半杯葡萄酒,杯子往桌上一磕,“闻萤,每个人说话都有自己的立场,同样一件事,择取不同的角度,说出来就能带给你完全不同的感受。”
闻萤若有所思,坐直的上半身微微斜向他,“她说离开时没带你走,为此后悔,现在想要弥补。”
“是我不愿跟她走。”林谨承眼神无情却从容,“我宁愿没有爸爸,也不想这么叫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