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谨承皱眉,光线描摹他脸部立体的轮廓。
太刺眼,他拿手挡了下,“你别这么说。”
“不怕我跟他跑了吗?”
“你不敢。”林谨承话里透着阴戾,“你敢和他跑,我就杀了他。”
闻萤一震,乏力地笑。
是啊,你吃定我狠不下心。
纷繁的念头沉到心底,她笑也是落寞:“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不会动心?”
他反倒苦口婆心:“不要想这么多,这种时候我们就该里应外合,掐住他的七寸。”
哦。
闻萤忽然懂了,这人未必不爱她,只不过爱情对他是可以让步的。
让给更要紧的事。
多好啊,这是个有事业心,有野心的人。
她应该高兴。
可就是情不自禁会想,那些更要紧的事情长如元宵节悬挂河岸的花灯,哪里是个头呢?
*
得知去满园吃麻辣火锅,闻萤有些意外,第一次约见不都选一些能保证吃相的地方吗?
她没去过满园,按地址穿过马路,大片的中式庭院盘踞湖畔。
朱红大门内有人迎候着,闻萤报上林肇伦的名字,即刻有一袭月白旗袍小跑来,给她领路。
院子里没有大堂,一间间的屋子门扉紧掩。
白墙黛瓦和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处处移步换景。
不过闻萤没心思欣赏,转过南侧的月门就见一处封闭院落。
月白旗袍跟到这,抬手示意她请往里走。
隔着一扇精美的银杏木屏,闻萤瞧见坐在桌边的林肇伦。
闻萤提振笑容,翩然步入,“林董晚上好,我是不是来晚了?”
她穿墨绿色菱形纹短外套,一条修身牛仔裤,长发挽在头后,干练利落的样子,叫人无法轻慢。
“是我提前到,闻小姐请坐。”林肇伦衬衫挺括,笑容和煦,“一顿家常便饭,叫我林先生就好。”
“好的,林先生。”
“这是菜单,你看看有没有要点的。”
闻萤接过菜单,免去道谢,只冲他弯起一对月牙眼。
她眼尾本就微微上挑,眼风飞去捎带不经意的妩媚,像柔弱无骨的手,在人心上轻轻地挠。
可惜林肇伦大概见多了风月,脸上掠过微妙的笑影,端坐着没有别的反应。
一本菜单捧在手里,闻萤拿眼逐字辨认。
心里想的是潘蕴慈教她不要耍心眼,大方坦白,有一说一。
是啊,闻萤也知道,林肇伦见过的人比她吃的饭还多,想玩什么把戏只怕瞬间就现出原形。
但她到底是受过潘蕴慈的指点,有备而来——
“都点的差不多了,我再要个鸭肠吧。”
“闻小姐喜欢吃鸭肠?”
“是呀,鸭肠肥肠,以前住小街的时候,我们经常吃。”
林肇伦终于面露怔忡,“……是很像了。”
闻萤佯装听不懂,“很像?”
“闻小姐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有这么巧吗?”灵动的眼眸闪烁,闻萤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林先生特意约我吃饭,这算不算‘睹人思人’?”
这一句逗笑了林肇伦,笑中的哀伤一闪而过,被闻萤机敏地捕捉。
那哀伤像是趁他没注意,溜出来打个照面,匆匆又钻回去。
闻萤装作没看到,把菜单递给服务生。
林肇伦说:“闻小姐很难请。”
“我平时连主管都没约见过,突然来了老板,我惶恐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
“难道要惶恐三次?”
“第一次是客气,第二次是惶恐,第三次是怀疑。”
“客气我理解,惶恐什么?”
“捡到领带夹真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我坚持换一顿饭太隆重。可已经拒绝了一次,再拒绝未免不给林先生面子,所以我找了个理由,惶恐我撒了谎。”
“那又怀疑什么?”
“怀疑林先生非这么小题大做,动机不纯。”
“为什么现在不怀疑?”
“因为林先生真的很有诚意,而我,当然也懂保护自己。”
林肇伦爽利地笑,身上那股令人敬畏的气势消散,看得出对闻萤印象不错。
他说平日工作太忙,结交的都是生意场上朋友,利来利往,说话难免相互防备。
举止就像个老派绅士,他直言上次在包间看到闻萤想起了旧友,忍不住想见面随便聊聊,希望没有让她觉得冒犯。
两人在雕花窗下侃侃而谈,还真有些凉风夜吃火锅,入骨入心的熨帖。
虽然大多时候是闻萤在说,林肇伦就听着。
说酒店工作,说幼年经历,说海阔天空。
闻萤按潘蕴慈的交代,把自己和她的影子重合,叫林肇伦听得不时走神,脸上恍惚着,勾起潮湿的记忆。
到了离席时分,闻萤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不是管理酒店的董事长,只是个寂寞的人。
下一秒心念一转,寂寞的人?明明家里还坐着正牌夫人。
才不去同情。
*
笑吟吟地和林肇伦告别,闻萤独自走向地铁站。
没几步就有车追上来,车窗缓慢下降,一张陌生男人的脸转向她,“闻小姐,林总让我接你回家。”
林总?
自抬身价。
闻萤哼笑着,开门坐到后排。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肯定会虐~
推荐一个轻松欢快的校园甜文,方小姚《男朋友他真的很严格》,十万字存稿,入坑有保证。人格障碍大佬vs治愈系萌妹,从校服到婚纱。(可直接搜索作者名查找)
文案:
男朋友有洁癖,怎么治?
教他接吻试试。
成为程澈的女朋友后,鹿汀被压在墙上亲,压在洗手台上亲,压在小树林的草地上亲。
直到有一天,在鬼屋里——
鹿汀:“妖怪的手快掉下来了,很多血,会溅在衣服上吗?”
程澈拍拍她脑袋:“认真点, 亲完再说。”
第36章 小礼服
满园。
春色满园关不住, 一枝红杏出墙来。
那个不知是会所还是餐厅的幽密地方起这样的名字,让人不多想都难。
还不如干脆些,改叫“出墙”。
闻萤拿手托住下巴, 想到这, 笑得花枝乱颤。
疾风吹散灯影,在车窗外面四处流溢, 这城市的灯火每晚汇聚庞大的星系,人如渺小的浮尘。
闻萤精心描摹的脸在玻璃上隐现,模糊失真,连她自己都不太认得。
前方的后脑勺兢兢业业,半分角度也没偏来。
闻萤想起, 上次从岛上回来林谨承接她,车里坐的似乎就是这个司机。
她百无聊赖,随口说:“还只是个副总, 你刚才那样称呼,不怕抹黑他?”
司机平静回答:“林经理不介意。”
“还是小心点吧。”
“好。”
看他一板一眼的,闻萤促狭心起,又问:“之前来码头接我的也是你吗?”
“来接闻小姐的是林经理,我只是为他开车。”
“哦, 我记得林谨承说你是自己人,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跟他从洛杉矶回来。”
“你也欠了他人情?”
“林经理是好人。”
闻萤不吭声了, 坐回座椅靠背, 摇头直笑。
林谨承是如此擅长随意施舍,迷惑对方的心窍。
当年闻萤被包曼盈逼到泔水桶后面, 他就是这么做的,那时她也天真地以为,这是个好人。
如今才知道他早就全部标记好价格,要人翻着番偿还。
看这人不惜万里迢迢地追随他,想必林谨承施舍了不少。
车子把闻萤送回自己家,下车前她顺口问:“你叫什么呀?”
“廖禾。”
“廖师傅,谢谢你啦!”
廖禾和她差不多年纪,看着就是端正忠厚的长相。
闻萤欠身朝他挥手,廖禾面无表情地倒车。
挺直身子,她目送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敛起笑容。
又是一个傻瓜。
*
顺着“睹人思人”的线头,林肇伦希望每周能约见闻萤两次,坦言很多年没有见过那位旧友,对她很是惦念。
保持这样的频率,转眼过去两个多月。
除了吃饭,他们还一起看电影,买票去电影院,或者在家看。
狡兔三窟,当然不是林肇伦自己的家。
那处形如仓库的房子外表毫不起眼,没有任何门牌标识,里面全是顶级的影院设备,像威信的HI-END音响和巴可的投影机。
装有能容下十几人的座位,够开一场家庭规模的观影会。
大概因为林肇伦曾经留学多年,看的全是国外的电影和戏剧。
闻萤有时疲乏,直接睡过去,醒来见他专注得眼都不眨。
林肇伦似乎不介意她看不懂,只想让她在一旁坐着。
过去他也常带潘蕴慈看电影,她从来不是个好学生,遇到不懂的情节就直接睡过去。
林肇伦会心急地摇醒她“你这样看不懂的就更多了”,潘蕴慈则小嘴一撅“那你把刚才那段讲给我听”。
其实他那时根本不擅长讲故事,从头到尾掉书袋,比电影本身还叫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