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拍了这部,那张导的那部还有档期不?”阮棠抱着一线希望问沈致。
沈致却连句安抚的话都没有说:“先把这部拍好再说。”
阮棠只好静下心,乖乖在公司背剧本。
新闻还是在她夜里回家的路上看到的。
张达亭《朝暮》女主角官宣,试妆照发布。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一身老上海旗袍,与世无争地笑着。
艾舟并没有比阮棠更适合这个角色,她娇俏不足,眉眼间有些寡淡,没有少女天真烂漫的感觉。
阮棠对着手机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她独自坐在后排,一会儿抓抓头,一会儿挠挠脸。
没沉住气,攀上了前排的椅背,开口道:“刘叔叔,沈致在哪儿,能带我去找他吗?”
“沈先生他……”司机有点为难。
阮棠使出撒娇大法:“求你了刘叔叔,我想见他,有事想问。”
司机受不住,一个电话打过去,刚问了一句,对面就道:“带她过来吧。”
看着司机调转了方向,阮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车开向熟悉的地方,驶入了一栋有些年头的写字楼里,他们走进电梯,一路上了顶层。
阮棠来过这儿,顶楼是沈家的典当行。
绕过了前台走进后厅,室内陈设古色古香,一扇挂着铜锁的门两侧,供奉着两座神龛,香还是刚上的。
沈致坐在一张红木桌后,手边摆放着卷宗。
司机把人带到,便自觉退出去了。
只剩下两个人,阮棠在沈致面前,一秒露了原形,一双眼睛当即通红,既委屈又愤怒。
“沈致!”
而沈致半偏着脑袋,很平静地问了句:“新闻看到了?”
他果然知道她是为什么来的。
阮棠几步冲过去,双手按在他的桌前:“为什么是艾舟?你不是说,没给过她好处吗?”
艾舟发视频声明为她说话的时候,她就怀疑了,一个人的心思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她就知道,自己的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就解决。
如果早知道代价是失去主演张达亭电影的机会,她宁愿不要艾舟发什么声明。
“我确实没有给,这是她自己争取的。”沈致道。
“我不信,她怎么争取?”阮棠此刻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张导明明很喜欢我,他说在等我长大!”
“场面话谁都会说,”沈致轻描淡写,“如果他真的是这么想,那就不会因为档期的问题放弃你。”
阮棠被噎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档期不对吗?”
她整个人更难过起来,得知是这个原因,并没有觉得容易接受一些。
“张导要求马上进组,你忘了,自己现在已经有一部要拍吗?”沈致道。
她一呆:“就不能协调吗,明明能协调啊……”
“好了,棠棠,接受事实。”沈致低下头,把注意力放回他的文件上,“等我半小时,就快好了。”
阮棠心里空落落地站在他面前,他却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地看着纸页。
半小时比一个世纪还长,旁边有长椅,她不去坐,扁着嘴伤心地站在那里。
沈致终于扣上了钢笔,放下来。
他从桌后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她像拧麻花似的一扭,甩掉了他的手。
“还闹脾气。”他重新扶上去,这回揽得牢了些,把她带到红木椅前按着坐下。
“棠棠,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用。”沈致耐心地跟她说道理。
道理阮棠当然懂,她就是不甘心。
换做别人都可以,但偏偏是艾舟。
阮棠的一张小嘴撅得能挂油壶。
“一部电影而已,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
“可是,”她好想哭啊,“跟张达亭合作是我的梦想。”
沈致有些无奈:“那你能不能有更远大一点的梦想呢?”
阮棠梦想被嘲笑,感觉更生气了,不想理他。
然而,空空的胃不合时宜地表示了抗议,咕咕叫了两声。
她尴尬地捂住了脸。
沈致倒没说她什么,起了身,出了门。
他很快回来,手里托着果盘,他坐回她的身边,一声不吭地削了个苹果。
不仅削好,还切成了小块,他用牙签扎了一块,递到她嘴边。
这么体贴的待遇,阮棠不得不给他个面子,只是还不去那个坎,自己拿住了牙签:“我自己来。”
她默默地吃。
“跟你说过要好好吃饭。”沈致问她,“会不会照顾自己?”
阮棠把头点点。
沈致道:“什么事都答应得好好的,一转头就自己胡来。”
他又拿起苹果,再要削一个,阮棠制止了他:“吃一个就够了。”
沈致没理她,自顾自地削,到他削完咬了一口,阮棠才知道他是要自己吃。
“你也没吃晚饭吗?”阮棠问他。
阮棠揪住这一点挪揄他:“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不好好吃饭。”
“一直在处理事情,忙得忘了吃而已。”沈致道。
她愣了愣。
这才想起来,沈老先生又住进了医院,这段时间沈致一定很辛苦。
这么晚,他还在这里加班,家里的产业已经够他忙的,而他却每天都要分神来管自己的事。
阮棠的公司对沈家当铺来说,不过是一笔收不回钱的坏账而已,他大可以转手出去图个轻松。可是,偏要在她这个麻烦精身上浪费时间。
阮棠咬着苹果,心里对他的不满与抱怨渐渐消退。
取而代之的只有愧疚。
“回家了好不好?”苹果吃完,沈致拿了纸巾擦擦手。
“嗯。”阮棠顺从地站起来。
那让他略略惊讶地抬了头:“其实你刚才那么暴躁,只是因为肚子饿了吧?”
阮棠白他一眼,就不能好好说话。
回家的车上,两个人都很累,互相倚着,打着瞌睡到了家。
阮棠几乎是半闭着眼睛洗了澡,没开灯就进了卧室,躺下的时候才发现床上已经躺了个人。
她摸到一手微湿的短发,心里泛起几丝涟漪来,随即就趋于平静。
沈致怎么这么喜欢她的床?
她推了推他。
“别闹。”沈致捉住她的手,把她塞进了被窝里。
阮棠趴在他身边,静了好久,才说:“你头发没干诶,这样睡不好。”
“我去拿个电吹风帮你吹干好不好?”
没有回答,她试探性地起了身。
阮棠去了洗手间,把吹风机拿出来,插上床头的插座,把落地灯打开。
他的脑袋背对着自己,阮棠试着温度,帮他吹着头发。
短发干得很快,在热风下变得干燥而温暖,柔软地拂过她的手心。
她敬业地替他服务到位:“翻个身,还有一些地方吹不到。”
沈致转过头来,她捧起没吹到的一缕湿发。
昏黄的光线下,他闭着眼睛,面部线条柔和清晰,睫毛叠着重影,像两把小刷子。
沈致还是不说话,也不欺负她的时候,最好看。
她看着这张脸,打心底里赏心悦目,萌生出欢喜。
阮棠还想看得再仔细些,那对羽扇似的睫毛,抬了上去。
清亮的眼眸黑白分明。
他定定地看着她,伸出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第17章 失格
吹风的声音戛然而止。
“烫到了吗?”阮棠放下电吹风,腾出的手又去摸他的头发。
那只手腕也被他一并握住。
阮棠两只手居然挣不开他一只,动了几下无果,脸蛋变得红扑扑。
她安静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而他只是看着她而已。
很久很久,最后才说:“早点睡。”
阮棠从另一边躺下,盖上被子,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居然有点失望。
灯光熄灭,身边窸窸窣窣的,那是他翻身的动静。
沈致的手指划着她的耳垂的时候,她心里跳了跳,并没有反抗。
算了,看在他为了她前前后后操那么多心的份上,让他舒坦一次吧,虽然阮棠不懂为什么他会有这种癖好。
小时候一起睡觉,他也总是摸着她的耳朵才能睡得着。
即使中途拿开他的手,他在睡梦中也能下意识地再找过来。
那时还小,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而阮棠的青春期刚萌了点幼芽,对异性关系有了概念,他就忽然出国了。
沈致出国实在是件很意外的事。
因为沈老先生从来没打算让沈致去国外读书。
典当行属于传统营生,以后要交给他打理,留学的意义不大。沈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舍得放他出去。
促使沈老先生改变主意的契机,来得十分奇葩。
事情发生在阮棠初二的那年。
沈致无意中阻止了一桩银行抢劫案。
这事说来好笑,本来沈致只是替他爸爸跑一趟银行而已。
他站在窗口办理业务的时候,劫匪正准备行动,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还很礼貌地请他让开。
沈致回头就抄起一边的高脚椅,给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