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德忽地停住,急速拔枪,周觉山动作比他更快,手指灵敏地一旋,同样的时间,枪已经上膛。
眼看着二人剑拔弩张,附近的士官都惊呆了,除了汤文和冯力之外,在场的人谁也不敢轻举妄为,生怕站错了墙头。
那俩家伙站到了周觉山的身后,周觉山上前一步。
“胡将军怎么最近不杀我了?”
……
“杀不掉,不如来投靠我啊。”
……
胡一德收起枪,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别太得意,周觉山,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他身边那个中国女人,胡一德惦记了很久。他年纪大了,打不过周觉山,但还能制服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吗。
周觉山挑眉,将枪递给了汤文,他不动声色,走过去,忽地一拳将胡一德打倒在地上,五指死死地揪着他的衣领。
“你家里人比我多,别逼我,杀你全家陪葬。”
“你敢!”
胡一德已经被手下士兵抬走。他不服输,还喊着,“你敢!”
周觉山恍若未闻,转身就走。
吉普车都开走了,似乎还能听到胡一德的嘶吼声——“你敢,周觉山,他小子tmd试试看……”
……
在思正在家里收拾衣服,绰约之间,也听到了这样的喊声。
她狐疑,是谁家二哈在乱吼乱吠吗。
想想,又摇头,这二哈也太凶了。
第四十四章
“……北掸邦地区有大量华族, 是主要缅北华人聚居区, 这里的柚木林和银、铅、锌、铜矿等资源都很丰富, 古代还曾经处于过中国王朝的统治之中。”
一架小型的军用私人飞机上,周觉山拿着一小本掸邦当地的旅游文化手册,手翻着页面, 给在思朗读着一些写在手册上的标题和大字。
在思笑笑,将手册拿过来,“我自己也会看。”
……眼睛眨眨,才发现是掸文。
各种符号和写法跟缅文还不一样。她摸摸鼻子, 掩饰着尴尬, 将手册又递回给周觉山。
周觉山斜她一眼, 用两指夹着薄薄的手册, “不是自己也会看吗?”
“我……看错了嘛。”在思赧然, 靠上他宽阔的肩膀, 闭眼, 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颈窝。
“这么大的字都能看错。”周觉山朗笑,重新翻开手册, 在思抬头哼他一声,转而,又害羞地低下了头。
他只读了两行字,目光便停在了一张略显古老的照片上面。
说是古老,但其实最多也就不过是刚经历了五六十年,一张黑白且模糊的照片上,十数名干瘦的农民肩膀上绑着麻绳, 浑身青筋暴起,两脚紧贴着悬崖边缘,正在努力地往山下拖一块巨型的带有花纹的石头。
在思动动眼皮,不一会儿,悄悄地睁眼。
周觉山还望着那张照片,她凑过去看看,“这个是大理石吗?”
“嗯。”
照片里的纯天然大理石,是一种白色带有黑色花纹的石灰岩,剖面可以形成一幅天然的水墨山水画。这是北掸邦地区的特产,因其纹理特殊别致,因而一直广受海内外市场青睐。
曾经的那个年代,没有车,牛马又极度匮乏,有多少北掸人为了运输这一块石头,而命丧在陡峭的山崖之中。
在思轻蹙眉头,又抬头看了看周觉山的脸色,她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在想什么。”
“生活不易。”
如果说南掸是穷,那北掸就是更穷,千百年来,这里都从来没有获得过安心发展经济的机会。论自然条件,这里的地形地貌也远比南掸更复杂,山地多石灰石,到处布满了山洞,洞内极深,大部份地区被云贵高原所包围,没有完整的山脊,也很少有大块的平坦土地。自中国西藏高原而起的萨尔温江南北纵向穿过这一片高原,长年累月,小溪与河水支流更将萨尔温山脉的山顶切割成大大小小的丘陵山地。山地总没有平原富庶,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如果要论社会条件,这里与南掸更没什么可比性,暗地里,这些年南掸其实一直都在跟泰国合作,那里有市场,也有技术支援,而北掸除了几个小型的赌城和毒镇被当地的巨头所垄断发展得还算不错,几十年来,平民百姓的生活都基本上没有得到过任何改善,没有家电,买不起新衣服。
或许用家徒四壁这个词来形容乡下人的生活都不恰当。毕竟这里的房子都是用竹子做的,根本连一面墙都没有。
“会好的,我们来这儿就是谈合作的。”
“嗯,希望北掸人也能意识到这点。”
二十分钟后,飞机停在了腊戌,这里是北掸邦地区的主要城镇,旅游城市,寺庙数不胜数,极目云天、超尘脱凡,一座座巍峨的殿阁和高峭的宝塔金碧辉煌,吸引着当地人上香供佛。
缅甸就是这样一个信仰极其虔诚的国家,人们哪怕穷得揭不开锅,吃不上饭,每年也会供奉出一点香油钱供寺庙修葺,因而这里几乎走几步就是一座寺庙,堪称是全世界佛塔最多的国家。
负责接机的是北掸当地的一个营长,名叫朱多助。他安排了几辆民用车,请周觉山坐到了最中间的那辆车里。
北掸虽然更穷些,但像腊戌市这样的重要城市还是能勉强看得过去的,“邦帕司令让我先带您四处看看,一是稍作休息,而是让您切实了解一下北掸的情况,然后再去谈其他的事。”
周觉山跟在思对视一眼。
下马威?
应该也不至于。
“吴部长给我批准的和谈时限并不算长,观光的事情我不着急,眼下,我希望邦帕司令能尽快安排与我的会面。”
“好的,您放心,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如实地转达给邦帕司令的。”朱多助嘴上答应着,但暗地里还是偷偷地指示前面的头车往观光地开。
整座腊戌城说大不大,从各处细节上来看,路面坑坑洼洼,城市的楼层也低,一打眼看去,这座城市的建设肯定远不如东枝市先进发达。但腊戌好歹是旅游城市,类似于温泉度假村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少,街头巷尾,汽车在飞速地穿梭疾驰,不多时,先停在了一家硕大的粉红色门牌的店前。
“周团长喜欢赌马吗?”
“我不太懂。”
“随便玩玩,觉得哪匹马跑得快就压哪只嘛。”朱多助回头,又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在思。“周太太也去看看吧,专业的赛马性情温和,马厩和赛马场也很干净,玩这个的更都是有钱人,大家赌钱开心,权当是凑热闹嘛。”
在思眼波微动,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周觉山挠挠头,有些不耐烦地将嘴唇抿成一线。
他眼望着窗外,嘴上没说,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玩tm哪门子的赌马。
周觉山心烦,下意识地想摸兜找烟,下一秒又反应过来自己刚把烟给戒了,雪上加霜,一脚踹上车门,在心里暗骂了无数声草泥马。
在思忍不住想笑,知道他是急性子,不爱搀和这些。转而,又怕他真忍不住发作,连忙跟朱营长回应。
“好啊,去看看吧。”
北掸邦的人似乎是在存心拖延,没关系,和谈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越是这样他们越不能着急,把持住,她们好歹是代表南掸来的,她就不信北掸的人真敢就这样耽误他们半个月。
周觉山看她一眼,在思拍了拍他的手背。
交际嘛,他不懂,那就都交给她来办就好啦。
“朱营长,赌马的本金谁来出呀?”
朱多助微笑,“当然是我们。”
瞧瞧,稳赚不赔的买卖。“您教教我,选马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嗐,我这成天忙着打仗,又哪有钱玩这个。”
……朱多助嘴上说着不懂不懂,但还是禁不住在思软磨硬泡,没多一会儿,就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老底儿都给吐了出来。
周觉山挑眉,嗤笑一声。果然,这当过的记者就是不一样啊。
“你还真打算买啊?”
“买啊。”
她眼神里泛着一丝狡黠,机敏又机灵,拉周觉山下车。
粉红色温泉度假村的大堂极其宽敞明亮,金碧辉煌,纯白色的建筑边缘镀着一层金箔,穿过大堂,再绕过几个回廊,很快,就看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场。
在缅甸能玩得起赌马的人,非富即贵。一行人在门口站定,草场的边缘地带正支着几个浅色的户外遮阳伞。
遮阳伞下面的人看到他们,交头接耳,声音窸窸窣窣。
“是周觉山。”
“南掸新一代势力。”
很快,已经有几个人听到了他的名头,起身,朝他们阔步走来。
“久仰,周团长。”
“周团长真是年轻有为啊。”
商人们的那一套,周觉山司空见惯,人家跟他握手,他就象征性地回礼,但是话也不多,大喇喇地往那儿一杵,仰头望天,看看云,看看鸟,全程都不怎么交涉。
反观在思,那她就完全不同了,爱说话是女人的天性,更何况她还是个记者。
在思站在周觉山身边,如鱼得水,两个人比肩而立,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耀眼的光亮甚至丝毫都不比周觉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