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很安静,逗留在这里的人不多,有那么几个倚在窗边闲聊的,也都压着声音说话。
水很冰,他撸起袖子,三两下洗完手,小幅度弹了弹水珠,关掉水龙头往回走。
被风吹过一阵,手心差不多干了。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轻手轻脚地收拾了垃圾,拿出一直放在桌肚里的校服外套,盖在身侧的女生身上。
余小鱼忽然睁开眼睛,带着笑意看他。
他愣了下,小声问:“怎么没睡?”
她不答,勾勾手指,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
他纵容地低下头。
“我在等你呐。”
声音轻得像是在讲一个秘密。
“嗯,真乖。”
他眯着眼睛笑起来,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得到夸奖的女生有点害羞,耷拉下眼皮,说:“我要睡觉了。”
“好。”
他弯腰趴在桌子上,面朝她的方向,没有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把他的眼睛遮住,羞恼道,“你别再偷看我啦!”
他不出声,睫毛扫过她的手心,有点痒。
“好。”
男生握住她的手腕,说:“我们睡觉。”
刚洗过的手很冷,余小鱼被冰得颤了下。
唐冶迅速把手松开,帮她扯扯快要掉下去的校服,趴回去,闭上眼睛。
过两秒,女生软软的小手伸过来,抓住他几根手指,说:“我给你暖一暖。”
他指尖抖了抖,低低地嗯一声。
与此同时,殷言对站在后门的周禹程说:“老师,这下你信他们在谈恋爱了吧。”
午睡过后,余小鱼没有醒过来。
于是周禹程只叫了唐冶一个人出去。
他伸个懒腰,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殷言的座位,唇角一勾,冷冷地笑了声。
殷言打个寒颤,缩了缩肩膀,故作镇定地起身离开。
果不其然,周禹程说的是关于他和余小鱼的事。
“——唐冶啊,不管你跟余小鱼认识多少年了,男女同学之间太亲近总归影响不好。高中三年,正是你们人生中最关键的时期,什么阶段该干什么不用我教你们吧?不是不让你谈恋爱,三年,再等三年,你们怎么谈都轮不到我管。目前最重要的是高考能考个好成绩,读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这也是对你们自己负责任。”
唐冶没解释,态度良好地点头。
周禹程脸色好看了些,说起正事:“那你们也别坐一起了,把位置换一换。”
“这不行。”他急道:“当时不是说好了,考第一能自己挑座位吗。”
周禹程皱一下眉,沉吟片刻,摆手赶他:“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把我的话往心里去去。还有,别再让余小鱼睡了,迷糊一上午了。”
他应一声,离开办公室。
距上课还有几分钟,余小鱼睡得不太.安生,梦里出现各种妖魔鬼怪,露出尖尖的牙齿,狞笑着围住她,她害怕得想要尖叫,却根本无法发声。
唐冶捏捏她的脸,“不许睡了,快起床。”
余小鱼吓了一跳,猛地弹起来。呆滞两秒,气急败坏地踢他一脚。
他也不躲,拍拍裤腿上的鞋印,问:“昨天晚上干嘛去了?是不是又熬夜了?”
“没有……”
她心虚地撇开头,小声说:“我很早就睡了,没有玩游戏。”
“哦——”他眯起眼,“原来是玩游戏了。”
“真的没有,我说实话,其实昨晚是在写作业,作业太多太多了,就赶到很晚。”
她说完,可怜兮兮地抬眼看他,试图博取两分同情。
“好,相信你。”
唐冶不再逗她了,从抽屉里拿出一罐酸奶,递给她,“喏,喝掉。”
是全新的口味。余小鱼从来没有尝试过,插上吸管,小口喝一点,丢给他,“不喜欢,不要。”
他接过来,很自然地把剩下的全部喝完。
因为睡过了午觉,余小鱼整个下午都没有犯困。周禹程时不时来看她几眼,放弃了强行换位置的计划。
傍晚,又是两人一起回家。
余小鱼很兴奋,一直牵着他的手说这说那,顺带提了提自己段位升到了最强王者的事。
唐冶挑眉,“这么厉害?前两天不还是钻石么。”
“没错!我超级厉害的,一晚上就打到王者了哦。以后可以罩着你。”
说完扬了扬下巴,得意极了的样子。
他叹口气,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教训人。揉揉她的脑袋,说:“好的,我跟着你混。”
没走多久,余小鱼开始犯懒,抱着他的胳膊喊累。
他当然懂她在想什么,蹲下身,等着她爬到自己背上。
冬天的日头短,天色很快暗下来。
余小鱼躺在他的肩膀上,一路上说个没完,一会儿念叨念叨心爱的游戏,一会儿讲讲在学校的趣事,说着说着,眼皮耷拉下来,睡过去了。
月亮与星星一齐出现在空中时,这条不长的路才总算走到尽头。
杨婉在楼上睡着,唐友泽在公司加班。唐冶掏出钥匙,艰难地打开门,摁了墙上吊灯的开关,径直走上楼。
把余小鱼送回房间后,唐冶开始看书。
今天的事让他更深刻地意识到,不管唐友泽对他的期望是走哪条路,不努力学习终究是行不通的。
如果少了年段第一的头衔,就一定没办法坐在余小鱼身边了。
他转了转指间的圆珠笔,想起打小报告的殷言,心里不屑,真以为警告一句就没什么事了吗?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唰。”
英文书被翻过一页,灯光下的少年一目十行地把它看完,打个哈欠,喝掉左手边的浓咖啡,翻开新的一页。
夜幕渐深。
刚放晴几天,西城又下起了雪。
雪花不大,稀稀拉拉,落到地上立刻融化。余小鱼很反常地提不起兴致,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没睡醒的样子。
唐冶不得不怀疑她昨晚有中途醒来玩游戏。
他旁敲侧击地打探几句,本以为套出话来很容易,谁知女生根本不搭理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与昨天判若两人。
才半天就不新鲜了?
他追过去,试着去牵女生的手,被甩开。
???
“怎么了?”唐冶委屈地问。
她狠瞪他一眼,率先走两步,又掉头重重地哼一声。
唐冶:“……”
摊上一个喜怒无常的女朋友,心累。
雪一直下,渐渐积起厚厚一层。要是放在平常,余小鱼早就两眼放光地盼着出去玩了。可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她心情似乎差到了极点,任何事都没有办法提起她的兴趣,对唐冶的态度尤其恶劣。
这是前所未有过的。
他很烦躁,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昨晚还好好的,怎么睡一夜就变脸了呢?
说悄悄话,不理。
传小纸条,不接。
把人堵住,挨揍。
艰难地熬到放学,唐冶一把扛起她,恶声恶气地问:“说,闹什么别扭呢。”
没想到女生扁扁嘴,竟然哭了。
第42章 喜欢你
实际上, 余小鱼是一个挺爱哭的小姑娘。
受欺负了, 哭。哪里痛了。哭。被冷落了, 哭。只要是不高兴,那就一定得哭。
因为她知道,唐冶是最舍不得她哭的。
果然, 男生霎时慌了神,把人放下去,嘴里连声道歉,眉头紧紧拧着, 鼻尖都冒了汗。
余小鱼擦着眼泪掉头, 打算把他扔在后面, 自己率先走。
不出两步, 因为脚下太滑, 一屁股坐到雪地上。
唐冶赶紧走过去, 弯腰抱起她。估计是觉得丢脸, 她没再挣扎,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眼泪掉得更凶。
他叹口气,帮她拍拍身上的雪,低声安慰几句,沿着小路向家走。
杨婉和唐友泽都不在,耽误了几天工作,他们非常忙,已经打过招呼不回家吃饭了。
唐冶推开门, 先脱掉余小鱼的鞋子,再脱掉自己的鞋子,放下书包,抱着她坐到沙发上。
“我错了。”他说:“你打我几下好吗,不理我也行,别再哭了。”
说完抓起她的手,在自己身上锤了几下。
余小鱼抽抽鼻子,缩回手,忽然搂紧他的脖子。
唐冶心脏跳漏一拍,脊背略微松懈下来,摸摸她的脑袋。
过了一阵,她终于出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唐唐……”
“哎。”
“你……你以前有喜欢过别人是么。”
“没有。”他说:“我不喜欢别人,就喜欢你。”
“可是……”她说不下去了,咬咬唇,又要哭。
他拧眉,再次重复,“从小到大,我就喜欢你一个。”
她把眼泪憋回去,小声控诉,“骗人,我都看见你前女友的留言了。”
“前女友?”他一头雾水,“我哪来的前女友啊。”
她不说话,用牙齿磨了磨他的脖子。不同上次的小打小闹,这回是下了狠力的。
唐冶闷哼一声,焦急地解释:“小鱼,你误会了,我哪来什么前女友,咱们俩从早到晚每天都在一起,要是真有的话,你能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