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稀记得,在他尚还小的时候,奶奶曾坐在摇摇晃晃的木椅上,抱着他笑眯眯地说。
“眠眠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你无能为力的,叫做命中注定。当我们反抗不了生活的时候,就学着适应它,也不一定是坏事。”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他终于懂了,却不愿照做。
去他妈的命运,他才不管什么命中注定,他只要祝星萤好好的。
她好,他便积德行善;若她不好,他定无恶不作。
这辈子他做了很多混账事,如果三尺之上有神明,要惩罚就惩罚他好了。
这辈子他什么也不想干,只想保护好他的女孩,他愿意将自己的寿命分她一半。
祝星萤把他当作最后一根稻草,他又何尝不是将她视为救赎。
他是痴子,也是可怜人。
良久后,他重新抱住她,将下颚骨轻轻抵住她的发顶,眼角有些疯狂的猩红。
关掉了灯,只剩下窗外凄凄惨惨的白月光。
接下来的几天里,祝星萤都有按照医生的嘱咐吃药、吃护肝片、打止血针。
妈妈请了专业的护士照顾她,许是那天的话记在了心里,每天固定一个电话,询问她的情况。
爸爸有空会来看她,祝子轩也闹着要来,却被祝星萤拒绝了,肺结核是呼吸道传染病,小孩子抵抗力又不强。
祝子轩的妈妈时不时给她送煲的汤和炖好的营养粥。
当姜眠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勾着小小的笑,朝她眨了眨眼睛,说:“你好哦,我是新来的三号病床的病人,你也患了可爱症吗?”
少年的笑容在阳光下熠熠发光,陪她度过一切苦厄。
祝星萤想打死他,也想抱抱他。
她的眼底起了雾。
她想,她下辈子、下下辈子,恐怕都再难遇上这么美好的少年了,就像一道光,从她生命中裂开的缝隙里照了进来。
她好,他便积德行善;若她不好,他定无恶不作。
第22章 愿望
患肺结核的第二周。
值得庆幸的是, 姜眠患的肺结核不具备传染性, 而祝星萤的阳性肺结核经过两周的正规治疗,传染性已经大大降低。
班上组织几个同学来看她,进入肺结核病房前都戴了口罩。
盛笑一边把花递给她,一边泪汪汪地说,“萤哥,你好好养病, 我等你回来。”
“谢谢。”
祝星萤接过,视线突然瞥见站在她背后的顾澜沉, 他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将一袋水果放在桌上,转头对她说, “好好休息。”
祝星萤不知道顾澜沉为什么也来了,却还是礼貌的道了谢。
姜眠的狐朋狗友们也都来了,不同的是, 宋默提着一袋水果和一条万宝路来的, “眠哥, 这是兄弟们一片心意。”
姜眠仔细一看, 突然火了, “滚,生怕老子死得不快是不是。”
“宋哥, 我就说让你提前百度下, 肺结核肯定不能抽烟,你这不闹笑话了吗。”
宋默死撑着面子, 上前几步,一把拿出万宝路揣自己怀里,“还用你教!我自己抽不行吗。”
“东西带了没?”姜眠问他。
他连忙点了点头,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蛋糕呢?”姜眠又问。
另一个人扬了扬手,“这里这里。”
这边,盛笑凑近她耳边,悄声问道,“姜眠怎么也得肺结核了啊?你们俩该不会接吻了吧。”
祝星萤面红耳赤地点了下头。
“啧啧啧,秀恩爱死得……”盛笑话还没说完,陡然被顾澜沉扯了一把兜帽,他面色清清淡淡地说,“走了,你作业写完了吗。”
盛笑瞬间焉了,依依不舍地朝她摇了摇手,“我走了,周末再来看你。”
祝星萤笑着说了声拜拜。
那边的姜眠也挥了挥手,“好了好了,赶紧走,你们作业写完了吗。”
过了会,病房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医生嘱咐不能整天呆在病房里,两人每天吃过饭,戴好口罩在楼下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据说鱼只有七秒钟记忆,那它们是不是转个身就把彼此忘了。”祝星萤坐在喷泉水池旁边看鱼,伸手拨了拨无皱的水面,“我爸妈上辈子一定是鱼变的。”
姜眠坐在她旁边,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这小脑袋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呢,那你岂不是兔子变的?”
祝星萤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是兔子?”
他笑着解释道,“整天眼睛红红的。小哭包。”
这天散完步回病房,姜眠突然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她,看着她的眼睛解释道:“生日礼物。”
她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这段时间忙着吃药打针,倒是忘了。
她接过后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双芭蕾舞鞋。
祝星萤惊喜地叫了下,笑容无比灿烂,“我最喜欢这个牌子的舞鞋!我妈说要等我满十八岁的时候才送我呢!”
这个品牌的舞鞋兼具了英式的浪漫及法式的优雅,一直备受舞蹈家们的关注和喜爱,连沈芹云也尤为珍爱。
姜眠清理好柜子上面的杂物,腾出空位将蛋糕放在上面,揭开保护罩,数了十七根蜡烛插在上面,用打火机一根根点燃。
他将祝星萤按坐在病床上,起身去关掉所有的灯。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许着愿,微弱的火光映得她面容温柔。
然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灯亮后,她看着他笑,“谢谢你。”
一旁的手机亮起了屏,姜眠扫了眼,微微冷了下神情。
祝星萤察觉到,疑惑地问他,“怎么了吗?”
他摇头,示意没什么事,然后拿起塑料刀为她切蛋糕。
她也没放在心上,坐在病床上晃着腿,眼巴巴地看着他。
“以后每一年的生日,我都会陪你一起过。”他如是说道,声音含着笑。
祝星萤吃了口蛋糕,重重地点了下头。
她真的觉得,这是她这小半辈子,吃过的最甜的蛋糕。
中途,她终于问出了那个埋在心底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这个嘛,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你确定要听吗?”
祝星萤又重重地点了下头,倾身将枕头抱进怀里,再将自己塞进他的怀里。
眼睛亮晶晶的,一副幼儿园小朋友准备听老师讲故事的模样。
姜眠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伸手揽住她,用最温柔最平缓的声音,把那个故事缓慢地、完整地告诉她。
听完后,她的侧重点却不在他的暗恋上,而是他儿时的经历——
他低头与她抵住额,“又怎么啦?小哭包。”
她眼睛湿润润的,攥着他的衣角,“痛死了。”
他好笑地看着她,“又不是你被打,你痛什么。”
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前,嘟着嘴说,“这里痛。”
姜眠感受到手下的微鼓,有些尴尬地缩了缩手。
下一秒,祝星萤抬手去掀他的病号服。
姜眠及时按住她的手,挑眉看着她,“想干嘛?”
她无辜地与他对视,“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的疤,之前撞见你换衣服,没看清楚。”
他不依,握着她的手,“不好看,就像蜈蚣一样。”
眼瞧着他是真的不给看,祝星萤像泄了气的气球,重新窝进他的怀里,妥协地说了句好吧。
“乖。”他亲了亲她的发顶。
她一边玩着他的衣服扣子,一边软软的问他,“眠眠,你长大后是不是想做警察啊?”
这次换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她沉默了几秒,抬头与他对视,“可那很危险。”
他回的毫不犹豫:“我知道。”
祝星萤低下头,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对他说,“把手给我。”
“做什么。”他一边问道一边将手递给她。
她扳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看了会,姜眠好笑的看着她,“看出个什么了?”
“你要长寿的。”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心纹路,像个迷信的小老太婆,还细心给他解释道:“你看啊,这个叫生命线,你的线很长,所以一定会长寿的。”
他不给面子地笑了下,“封建迷信要不得。”
她一听,不乐意了,“不管,反正就会长寿。”
“是是是,”他笑着附和,伸手抱紧她,“萤萤小神婆。”
祝星萤突然说道,“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你也不用独自走过这么多年。”
“咱们不是从小就认识吗。”
“那不一样。我的意思是,青梅竹马那种,就、就像你和邱菱那样。”
姜眠蹙眉,“怎么又提起她。”
“你之前还为她和新生代表打架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嘟着嘴,开始翻旧账。
姜眠挑了挑眉,“这又是听谁胡说的,我看不惯那个新生代表,关邱菱什么事。”
她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小醋坛子。”
她又重翻起刚才的话题:
“真的,姜眠,如果当时你留下来喝那碗酸梅汤,我一定不会嘲笑你丑的,我就可以和你一起长大,冬天堆雪人,夏天吃雪糕、吃小蛋糕、喝酸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