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音也没回家,而是走了去郑家的方向。
如果是正常的小孩子,这时候可能即便知道有事,也不会太放在心上,毕竟在孩子的心里,很多危机她们都意识不到,可是谢南音心理年龄不是小孩,于情于理,她都没法不去过问一句。
郑家在南山县的房子是县政府分的公寓楼,已经有些历史,整个大院里住的都是公职人员和他们的家属,谢南音之前来过几次,一路直奔郑家,却发现楼道里安安静静的,谢南音爬上三楼到了郑家门前,按铃敲门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应,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她按铃的声音惊动了隔壁,旁边的门开了,一个老人探出头来,谢南音忙喊了句:“陆奶奶。”
她之前来玩的时候,也认得这郑家的邻居陆老太太,是个十分和善的人,做了好吃的也会给邻里送一份,尤其喜欢小孩子,经常请她们吃东西。
老太太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才示意谢南音进她家门。
“音音,你怎么今天过来了?”陆奶奶小声问她。
谢南音也不自觉的压低声音,神态却十分自然的带着天真的疑惑:“陆奶奶,我来找郑迟玩,他们家怎么没人呀?”
陆老太太也没怀疑,反倒是说:“你袁萍阿姨出了点事,郑迟应该在他奶奶家里。”袁萍,是郑妈妈的名字。
谢南音有心想问出了什么事,陆老太太本不肯多说,但是被她歪缠着,可能也是觉得这么个孩子不懂事,即便告诉她也无妨,所以最后还是说了:“听你陆叔说,郑迟他爸牵扯到走私案里,这阵子恐怕都不太平了。”
她叹了口气,叮嘱谢南音:“音音,你可记住别和外人说,不然他们会说郑迟闲话的。”其实她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郑家恐怕是不好了,到时候的流言只会更多,她也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
走私!
陆奶奶觉得谢南音是小孩不懂事情的严重性,所以说的也很平淡,可是,谢南音怎么可能不懂,这几年国家正在严打,走私这种事,严重的是要命的呀!
郑家并不是缺钱的人家,别的不说,前些年没下海之前,听说郑爸爸还是当厂长的,这样的人家,如果真走私了,那么只怕数额绝对不会小。
然而尽管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谢南音的脸上还崩着,俨然听不太懂的样子,只是应了陆老太太的话,说:“陆奶奶您放心,我肯定不会往外说的。”
出了家属楼,谢南音便直接回了家,这一年多的时间,她们家也没有原地踏步,谢国庆在北街那边开了分店不说,还在临市也开了一家,而且相对来说,临市更靠近省城,因此最大的反而是那边的那家,请了四五个人,谢国庆给店长分红,如此,他管理起来也方便许多,只是月底才两边跑一趟。
像是麻辣烫和炸鸡这样的吃食,是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的,基本上把汤底弄好就成,炸鸡腿那些,谢南音是参照后世弄了番茄酱,幸好这两年肯德基还没进入他们国家,所以她们占了先机,找的地理位置也好,生意十分红火。
现在是十月上旬,谢国庆才从临市回来,如今还在店里,说起来,他们家到现在虽然赚的钱不少,但是一直没搬家,只是之前租的那间院子,如今已经买了下来,彻底过户成了她们家的房子了。
回去的时候,谢国庆还没到家,谢南音猛然想起来她爸中午一般都不在家吃的,她有些浑浑噩噩的煮了个面,却没多少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了,郑迟的爷爷奶奶也住在县里,不过他们家住在北街,两头离得远,光走路得一个小时以上才能到,谢南音没去过,也不知道具体地址。
她心想,至少郑迟在他奶奶家,应该没有安全问题。
只是,郑家的事到底是怎么个结果,她得想办法知道下,不说她拿郑迟当弟弟,就是这一两年来,郑妈妈对他们家的帮助就不小,除了当初去省城看腿的事,还有谢国庆之前开分店的时候,在那边也是遇到过地头蛇找麻烦的,是郑妈妈帮忙走的门路,如今才发展得这么顺利。
她爸如果知道他们家出事了,肯定也会想法子,只是他到底是个商人,如今也不过有点小钱,只怕能得到的消息不多。
第24章
谢南音心里发愁, 那还能找谁呢?
她正收着碗筷时,门口传来动静,是谢国庆回来了。
谢南音忙迎了出去:“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谢国庆正和邻居打了个招呼,进门就见到自己女儿,便示意她进屋说。
屋子里的面冷了就有些糊,而且她本来就煮的不多, 谢南音道:“你吃了午饭没呀爸,要不我再做些面吧?”
谢国庆拦下她, 说:“先别忙活, 我吃过了。”一边示意她坐下来,父女俩才好说话。
谢南音已经有些预感了, 低声问:“爸爸您知道郑迟家是怎么回事儿吗?”
谢国庆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才点点头:“我收到消息有些迟了,你袁阿姨被纪检委带走, 这事儿咱们摻和不了。你是怎么知道郑家出事的?”
“我们上午上着课,黄老师突然把郑迟叫走了,应该是被他奶奶接回去了, 我去他家找他的时候, 隔壁陆奶奶说郑家出了事。”谢南音把事情说了一遍, 又问:“爸爸, 郑伯伯的事,很严重吗?”
谢国庆对上女儿的目光,有些无措的摸了摸她的头, 才道:“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你袁阿姨已经被纪检委带走了。至于你郑伯伯……”说到郑迟的爸爸,他神情多了丝悲哀,良久才叹了口气:“他自杀了。”
谢南音听得怔住了。
自从早上事情发生到现在,也不过半天的时间,虽然他们得到消息时会延迟许多,但她也绝对没想过,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她傻乎乎的抬头看着谢国庆,有些不敢相信。
她和郑迟爸爸说来也不过只有几面之缘,一次是她们去省城,还有就是几个月前他回县城的时候来学校接过郑迟。要说有多深的感情或者关系,那还真没有,可是,一个认识的人就这样突然没了,她心里都觉得有些难受。
昨天郑迟还在和她抱怨说他妈这几天早出晚归不理他呢,郑迟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
谢南音有些不敢想象了。
谢国庆看着女儿呆呆的样子,也有些难受,虽然被牵涉到走私的案子里,郑迟的爸爸从本质上来说,已经不能算个好人了,甚至还是国家的罪人。
然而对他们父女俩来说,郑家却仅仅是她们的恩人,谢国庆这半辈子见过的人情冷暖不少,对于救出郑迟爸妈这样的事,他根本想都没想过,即便有心也无力,但是人不能忘恩,曾经郑家人对他们的帮助,也许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但给他和音音父女俩带来的帮助却是巨大的。
如今郑家出了事,他没法子救人,只能帮忙照看下郑迟兄弟俩了。
谢国庆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摸了摸谢南音的头:“爸爸这两天要到省城打听下情况,顺便找郑迟他哥,音音,你这几天先去姑姑家吃住,店里爸爸也交待过你姑了,别担心,只要郑家跨过了这个槛,会好起来的。”
会好吗?
谢南音不知道,郑迟爸爸死了,他妈现在也没个消息,即便以后尘埃落定,走了的人也回不来了,要怎么样,才能算好起来?
谢南音两世为人,自觉心性要超常人坚韧些,可是却是第一次,对“世事无常”这个词有这样清楚的认知。
谢国庆没再多说什么,其实他得到消息时,不仅郑家夫妻俩出事,和他们关系近的都要接受审查,幸好谢家虽说关系不远不近,但主要的联系还在于孩子之间,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金钱上的牵扯,故此没牵连到谢家。
虽然说是过两天,但实际上,谢国庆当天下午就出门了,谢南音被打发到谢桂花家,周潭高中住校,现在上着课也没回来,郑迟一时间又不在,平日里觉得他在的时候说话经常嘚啵嘚啵没个消停,可这会儿人不在身边了,谢南音又觉得格外安静。
静得人心烦。
下午的课,谢南音上了一节就请假走了,学校里没什么人知道消息,大家都照常上课,休息时间嬉闹,她看着郑迟空着的座位,就觉得呆不下去。
请假的事非常顺利,谢南音随便找个不舒服的理由,加上她脸色确实有点不好,老师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这也是得益于她在老师面前一贯的好学生形象。
谢南音没回家,反正谢国庆不在,她目前也得不到消息,回到家一个人也没意思。
走在十字路口,谢南音有些发愣的看着来往的车辆和行人,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半晌,她才想到个能去的地方。
到了蔡杰家楼下,谢南音才想起来,这个时间,蔡杰很大可能不在家。
可是来都来了,谢南音还是按了门铃。
蔡杰住的是独栋两层半的小楼房,一楼有卧室和厨房客厅,二楼是打通成一大间画室,另外带间小的储物室,弄了个很大的落地窗,还有小阳台,谢南音按了一会儿门铃,就在她以为蔡杰不在家的时候,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