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些原因我不能把它养在身边,所以只能隔一段时间去看它一次,一开始的时候它特别黏我,我过去它还会把埋起来的骨头扒出来叼给我,我走哪儿它跟哪儿,寸步不离。”
“不过……”容悄看着傅礼臻,眼神温柔至极,语调也悠长起来:“后来啊,它的另外一个主人出现了,就被带坏了,不爱撒娇了。”
傅礼臻抬眸,望向声音的方向。
容悄看着他的眼睛,弯起唇角:“它和那人相处的时间更长,明明只是条傻狗,那人却还带它去打猎……后来它不再时时刻刻黏着我,我还以为它已经完全被那人拐走了,直到有一天我又一次离开庄子的时候,我撩起侧帘往外看了一眼。”
“它一直跟在后面跑,可是发现我往外看的时候,它立刻又停下了,原地坐下,就像今天看到的那只狗一样,摇着尾巴乖的不得了。”
她自嘲:“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回头,真是傻得要命。”
傅礼臻忽然问:“狗的另外一个主人呢?”
容悄掩唇而笑,眼里全是暖光:“他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也在等啊。”
傅礼臻低头,抿唇静默了几秒,拔腿就往画室走。
他要画的,大概就是等待的姿态了。
原本磨磨蹭蹭几个小时没完成的画,二十分钟就结束了,蹲在明亮街道上的黑狗吐着舌头,满眼的期待与希望,身后的尾巴柔软的似乎要在下一秒轻轻摇晃起来。
跟肉包一模一样。
好喜欢。
容悄两眼发光看着他:“以后也画动物吧,好不好?”
傅礼臻没回答她的话,自顾自看着自己画出来的大黑狗许久,问:“你的狗和另外一个人呢,你在这里,他们在吗?”
他的这个问题,容悄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她斟酌了一下,小心打了个哈哈:“你开始关心我啦?”
傅礼臻沉默。
容悄嘚瑟了:“这说明你对我有兴趣了吗,你想了解我了吗?”
傅礼臻忽然觉得疲惫,发自内心的疲惫,他揉了揉眉心:“一点也不想。”
“只是你这么烦人,你的狗和你的人肯定也很烦。”
容悄刚捧起自己剔透的小心脏,噼里啪啦瞬间碎了一地,她没精打采地挥挥手:“你别担心,就我一个。”
傅礼臻又看看自己的画,很是满意,心情也好了不少,他站起身来又道:“不过,虽然你很烦,但你今天帮了我,谢谢你。”
容悄心花怒放正要说话,傅礼臻的肚子就传出了饥饿的咕噜声,后者皱着眉头用手臂蹭了蹭自己的胃,认真问道:“你要不要再吃一个煎蛋?双面煎和单面煎我都会。”
此刻窗外晚霞满天,明天大概又是个好天气。
第5章
自从在厨房的小餐桌前给容悄加了一把椅子后,傅礼臻才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得寸进尺,什么叫蹬鼻子上脸。
“想吃罐头。”
“想种玫瑰花还有蔷薇。”
“想要一只画了小狗的碗。”
“想看电视。”
“想要……”
容悄坐在属于自己的椅子上,正美滋滋地展开美好幻想倾诉心头小小愿望,忍无可忍的傅礼臻走过去,把椅子扛了起来。
她低头,椅子斜着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傅礼臻穿过走廊打开门,把椅子扔了出去,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容悄:“……”
她委屈了:“这把椅子是我用煎蛋换来的,你不守信用。”
傅礼臻回到椅子前坐下,拿筷子将米饭中间挖空,舀了一勺地三鲜埋进去,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回了一句:“椅子还是你的。”
他说到做到,不反悔。
容悄保持坐姿,沮丧地趴在桌子上。看着他放空一切开始吃饭,又忍不住想:如果礼臻没有他们说的这个自闭症,那现在肯定已经生活幸福,家庭美满了吧。
想完她自己又乐了,如果礼臻真的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也就没有她在这里发这些感慨了。
算了,只要礼臻不生气,现在这样就是最美好的状态了。
傅礼臻闭关到四月份的时候,终于不得不出门履行他作为F大客座教授的职责了。他开了一门课,没有教材,也只讲色彩。
上课时间安排在周四的晚上,一晚上两个课时,从第七周周四开始,隔周上到十三周,一共八个课时。
长达十年的疗养院治疗没能让傅礼臻理解一些正常人的社会观念,却让他记住了怎么做才是正常人的行为。
为了贴合所谓的老师形象,傅礼臻花时间准备了PPT,也准备了多达八页的讲述内容。
顺顺利利上完课,就是众望所归。
“一共六十四,找你三十六……你有一块钱吗?”出租车司机捏着红票子,翻了翻放着零钱的铁罐子找一块钱未果,扭头问,见傅礼臻没有立刻回答他又道:“或者你用宝宝号转给我也行。”
他看着傅礼臻想了想又道:“不然我把要找的钱转给你也行,不好意思,实在是找不到一块钱了。”
在他热切的视线里,傅礼臻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推开车门:“不用找了。”
司机:“……那这三十五块钱你拿走啊!”
傅礼臻没有回头,他坚定地往前走,身姿笔挺。
容悄偷笑,他连手机也没有啊……又哪里来的宝宝号。
因为逃避社交,傅礼臻态度强硬地拒绝了手机这种方便联络的东西,不过对于他的生活来说,有固定电话和邮箱,也就足够了。
晚上六点,在外吃晚饭回学校的学生不少,两个一双三五成群,一片祥和。
“那些狗好可怜啊,刚出生还没多久吧,现在还四月初,就这样放在外面会被冻死的吧。”
“要是一只我们还能偷摸带回寝室里去,五只真的养不了。希望有好心人把它们带回家吧……”
“我觉得悬,都是普通的土狗,长的也不好看,谁愿意养啊?”
女生们面带愁容走过,傅礼臻却走不动路了。他不是富有同情心的人,但是在画过那样乖巧的一只狗后,他对于狗这种生物的好感上升到了顶点。
后面又过来一拨学生,继续心疼:“哎,今天上午就在那里了,我还给流浪动物保护协会打了电话拍了照片,他们大概也看品种,没来。”
“它们太小了,给火腿肠它们也吃不来,真的好可怜啊。”
傅礼臻转身,往这些学生过来的方向找过去,没走多远,就在学校围墙外的花坛里看到了被三三两两学生围着的纸箱,还有学生的惊呼:“这一只是不是要死了啊,我的天!”
有人退了出来,步履匆匆与傅礼臻擦肩而过,自己无能为力也不忍再看了。
仗着身高优势,他不需要挤到最前面就能看到狗狗的状况,七八天大的小狗还未睁眼,拱着身体往对方身上挤以取得更多的温暖,只有一只独自躺在外面,一动不动,箱子边上还挂着一条薄纱的围巾,大概是某个女生不忍心给盖上的。
“快上课了,走吧走吧,看了也没用。”
人又走了几个,傅礼臻挤到最前面,蹲下了。
他在犹豫,容悄看得出来。
其实她也在犹豫,虽然很想鼓励他顺从心意把狗养起来,但又害怕这样小的狗养不活,最后伤心难过的还是他自己。
傅礼臻伸手把被人撩起的围巾拿起来,重新盖在小狗的身上,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肤色和涉世未深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很多,模样瞧着与这些学生像是同龄人。
“同学,你这样盖它们会不会透不过气啊?”有人担心地问。
傅礼臻摇摇头:“薄,没事。”
说完后他仿佛下定决心似的站了起来,离开人群往外走,他还要上课的,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只是他离开的脚步越来越缓慢,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容悄无奈地笑了:“喜欢的话,就养吧。”
心里的决定得到附和,傅礼臻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回过头去,把纸箱抱了起来,同学们眼中有惊讶,也松了一口气。
他抱着箱子走出来,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又有点儿茫然了,这么小的狗,他真的能养活吗?
“先去宠物医院?”容悄建议,如果等傅礼臻上完课,也不知道小狗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傅礼臻采纳了她的建议,立即打车让司机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从他手里接过纸箱的时候,护士脸上的惊讶都收不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流浪土狗的小狗崽送到医院里来。
不过她也没废话,只是请傅礼臻在外面稍等,就把箱子抱了进去。
傅礼臻坐在长椅上,双手交握着,眼睑半垂。
小狗死了一只,其余四只的状况也不大好,医生把它们放在保温箱里,朝护士点了点头,后者立即会意,往傅礼臻在的位置走过来。
“先生,这么小的狗不好养活,您是要自己拿回去养吗?”
傅礼臻看着拿出来的那只小狗的尸体,有点儿难过。
护士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摇了摇头。
“那……”护士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