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红了他干净的白衬衫,鲜红一片,触目惊心。武阳脑袋里一片空白,她用颤抖的双手拨打着急救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反复地说:“求求你们,快点来,他流了好多血......”
“武阳......”
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她只能哽咽着抱起苏幕辙,武夕跳河那天的感觉再一次袭遍全身,仿佛又要生离死别一般。
“幕辙哥......我错了......医生马上就来了。”
苏幕辙的眼睛微微闭着,嘴里流着鲜血,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此时他还是活着的,但那微微闭着的双眼仿佛他随时就会离开一般,阳光躲进了云层里,一阵并不温和的风吹落了几片枯黄的树叶,落在了距离苏幕辙不远处的地上。
老树掉着残叶,西风伴着鲜血,在萧瑟的隆冬里,在没有残阳的傍晚里,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里,一个曾经温雅如流年的人在这个世界做些最后的告别:“不要......做傻事......”
一双不舍的双眼望着苏幕辙血淋淋的面容,一颗被偏执浸泡了二十几年的心在此时被恐惧击的土崩瓦解,一个孤独的灵魂在疯狂的颤抖。
“对不起,幕辙哥......你要坚持,等医生来,等你好了,我随你怎么打,怎么骂......”
等待救护车的每一分钟都如此的漫长,萧瑟的寒风让人钻心的疼。
苏幕辙的手轻轻的、慢慢的抬了起来,武阳赶紧握住她的手,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希望通过最原始的接触,传给他坚定的力量。
风吹乱她的秀发,刮落她的眼泪,在冷冽的寒风中,苏幕辙轻轻对她说:“不是陆天瑜......你不要......再去找她了。”
她不服,她与苏幕辙相识多年,他是她依靠,是她在黑暗中生存的唯一光芒,这光芒从来都只照耀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幕辙哥你也要帮着那个女人?”
她用怒气掩盖着无助,用吼叫勾着他的牵挂。如果他还牵挂着她,一定不忍她无依无靠,一定不甘心就此离去。
苏幕辙果真同她说着话,他的声音不再洪亮如初,但他的语调仍然温暖如冬日里暖炉,他说:“我只是......在帮......你啊......”
“谁要你帮了!我不要你帮!”
她宁肯与陆天瑜斗得你死我活,或者被警察抓住,关进暗无天日的牢房,让她伏法认罪,她宁肯自己失去自由或者死于非命,也不愿他帮她。
“武阳......今后......找一个爱你的人,你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不要只活在......情爱里。”
他的话因痛苦而断断续续,他的眉因担心而微皱着。
她知道,他一定不放心她。
“你都要死了......我凭什么好好生活?我凭什么再得到别人的爱,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因为这世上,除了苏幕辙,再无人能给她悲欢。
“武阳......你要答应我......”
苏幕辙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期盼的说着:“你答应我......”
她犹豫片刻,这关键的每一分钟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容轻浮,她哽咽着说:“幕辙哥,我什么都答应你......”
苏幕辙笑了,他微笑着说:“若是以后......我不在了,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你姑父......不是陆天瑜......是别人......你不要怪她......否则,我死不......瞑目。”
苏幕辙就这样微笑着闭上了双眼,任她怎么喊叫,都无动于衷,好像就此沉寂了一般。
等待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时间都停止了,世界都安静了,武阳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死去。
她总是如此,等到快要失去才会珍惜,等到快要毁灭才会叹息。
远处的救护车亮着灯到来了,她在医院里,诚惶诚恐的望着徐桤安被推进急救室。
她的姑父报了一个老年团,去了北京看天安门。徐桤安忙着和乐帘的婚礼,她们的婚礼定在明天。
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里,她只能将电话打给她从前的男朋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信赖他,大概秦玦给不了她爱情,但偶尔给了她一点安心吧,她只能求他了。
秦玦陪着她在急救室门口守了一夜,天亮时分,医生从里头出来,一位医生守在门口摇着头对她说,“家属,病人不行了,请尽快进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恰好姑父来电,他连夜回来,已经从机场赶了过来,秦玦下楼去接他。姑父风尘仆仆的走进病房,她稍稍退了出来,将时间留给他们父子做最后的告别。
不久,病房里头响起老年人悲恸的哭声,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武阳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生怕惊扰了死者安息的亡魂,她看到了前不久刚过完六十大寿的并不年迈的姑父,他失去了家中独子,伏在病床上失声痛哭,神情悲切,仿佛一些之间苍老了十岁,如耄耋老人。
秦玦跟在武阳身后,看到显示器上平缓的毫无波动的心电图,他知道,武阳的哥哥走了,他安详的死在了病床上。
武阳出奇的安静,她只紧紧的盯着苏幕辙,想要把这世上对她最好的男人拼命的记在心里,因为从此之后,世上再无苏幕辙,她再也看不到苏幕辙的样子了,再也没有处处包容她的人了。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从前她不懂什么叫物是人非,如今她知道今后的每一天,都将是沧桑的岁月,她的心将被囚禁在牢笼里,永远没有安宁。
第六十三章 高仙
“怎么回事?”
姑父的脸上老泪纵横,他失去了他的儿子,从此儿孙承欢膝下只是一个永远都醒不来的梦,他成了这个世界上的鳏寡老人。
这是武阳永远的愧啊。
她只能重重的跪下去,狠狠的磕着头,“对不起,姑父,对不起,是我害死了幕辙哥......”
她走入了自己的心魔,疯狂的磕着头。
“武阳,你干什么!”秦玦怕武阳想不开,赶快去扶她,她倔强的像一头牛,猛然将头向地上磕去,他只能紧紧的箍住她。
“起来再说吧,孩子,不要在幕辙的面前这样做。”姑父是一个洞悉人心的老人,他知道该怎样阻止武阳,“孩子,你将事情说给我听一听。”
......
她陈述完事实,仿佛渴求一般:“姑父,你打死我吧,我不配做人。”
苏幕辙的父亲就同苏幕辙一样,一样的善良,善良是铸造他们的魂。
姑父只是默默地流着泪狠狠地对她说:“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姑父用手驱赶着她,秦玦拉着她往门外走去,她不能走,苏幕辙还躺在冰冷的床上,她答应了苏幕辙要好好的照顾姑父的。
她喃喃自语,就像精神失常了一般:“不,我不能走!我还得照顾姑父!”
秦玦实在不忍心,轻声的开导:“武阳,你姑父他现在不想见到你,你不能任性,你应该冷静下来,给你姑父留点时间考虑,他迟早会原谅你的,你要去吃点东西,因为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从此,你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你的姑父需要你,你还要为你的哥哥准备葬礼。”
“对......我不能任性,我还要替幕辙哥好好准备葬礼。”
购置寿衣,定火葬场,殡仪馆,选墓地,定墓碑,找人写祭词等一切事物基本是秦玦搞定的,她只是麻木的跟在他的身后,随他东奔西走。
葬礼定在第二天的下午,徐桤安和乐帘早早的过来帮忙了,这原本是他们婚礼后共同生活的第一天,他们在幸福的婚礼上不见苏幕辙和武阳的人影,直到武阳的姑父打电话过去,通知徐桤安来参加葬礼,才知道是出事情了。
徐桤安和乐帘家的长辈都劝他们不要来,新婚就碰上这样的事情,并不吉利,但他们并不忌讳,过来帮忙了。
秦玦见他们来了,那他就可以走了,他必须走了,天瑜在等着他。
天上飘起了白雪,落在了苏幕辙的墓碑上,武阳穿着黑色的丧服站在墓碑前,将一束寒梅摆在他的墓前,他生前最爱画着寒梅了,一半顶着白雪沉寂,一半开着红花张扬。她伙同所有参加葬礼的人朝着苏幕辙的墓碑敬着最后的告别礼。
“不”,她在心里说,“即使你死了,我也永远不同你告别,我会将你藏在心里,直到死去,人生苦短,说再见太沉重,一辈子又那么长,我也不要同你告别,我会永远将你放在心里。”
众人散尽,只剩下她还有等着她的乐帘和徐桤安,她说,“你们先走吧,我想在这儿多陪陪他。”
从此他就会一个人伶仃的守在这阴暗的地下了。
她立在风中,雪爬上了她的头发,也堆满了苏幕辙的坟头。
一个女人不知从何处走来的,在他的坟头匍匐跪地,深情忏悔。
第六十四章 告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女人泪水涟涟,不敢置信好端端的人就这样埋在了一抔抔黄土之下。
“你来做什么?”
女人没有回答她,继而默默哽咽。
女人转过了头,武阳想起她曾经频繁的来过家里,苏幕辙曾多次画过这张明艳动人的脸,这是小明星高仙,苏幕辙的老同学,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