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猫窝里翻出袜子还不算什么,等从沙发后扫出内衣和小半包姨妈巾后,何有时脸彻底红了个透。
秦深刚帮她搬开沙发, 这会儿还站在旁边, 哪怕是背对着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有时硬着头皮把东西塞进黑色垃圾袋里,笑得有点干:“养猫就是这样,老是丢东西。”
见状, 秦深不光没有避开视线,还一定得戳穿, 语气挺正经:“没事, 不用尴尬,以后总会看到的。”
何有时拿着手里沾满灰、不知道在这旮旯藏了多久的内衣, 羞耻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厨房倒是很干净, 秦深看一眼就知道这一定是因为她平时很少开火。
她深夜做直播,往往一觉睡到半上午, 午饭靠外卖养活, 晚上吃得简单, 热牛奶泡燕麦或者罐装八宝粥莲子羹什么的,厨房里放着好几箱子。
最近两年都在养生的秦深不敢苟同,何有时怕他嫌自己生活方式不健康,特意解释了两句:“我点的外卖是那种少油少盐的,荤素搭配好的营养餐,也有每天吃水果,天天都会对着每日营养摄入表算……”
话没说完,呆住了。因为秦先生把手放在她发顶,揉了揉。
他这两天特别喜欢诸如此类的接触,说多亲密吧也算不上,跟那天突如其来的吻完全没有可比性,却又好像比亲她时还要宠溺一点。
大脑空白了几秒。等秦深收回手,何有时的思绪立马跳跃到了“昨天没有洗头”上。她丧丧地想,也不知道头发油不油。
等收拾完这些费工夫的,剩下的就要轻松多了。
她这两年没出去工作,每天空闲时间一大把,闲下来就折腾一些小玩意,沙瓶画、玩黏土、立体剪纸、布艺、结绳……
因为人有耐心,又心灵手巧,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要是全发到微博上就是妥妥的手工达人。
墙上挂着好几列沙瓶,瓶口微凹,漂亮的绳子系在上边,一个个连成串,解下来才能带上走。
秦深解一个,看一个,越看越有意思。还没装完,他余光一瞥,冷不丁看见有时搬了个椅子,贴墙放好,扶着椅背就要往上踩。
“你下来!”
这句脱口而出,语气挺凶。何有时被他吓了一跳,怔怔缩回了腿。
秦深缓了缓语气:“你要做什么,我给你弄。”
“那个。”有时指了指墙上固定着的十几个相框。是她精心设计过造型的照片墙。
“要取下来?”
有时连着“嗯”了两声。
秦深印象里,他就没做过与收拾家务相关的事。为了不在盛安骅面前丢范儿,今天穿的还是定制衬衫,修身款,其实不方便大幅度的动作。
也不知道她腿不好,怎么却偏要挂这么高。这会儿秦深死撑着男朋友的面子也得上了。
他把袖子挽高一些,试了试椅子稳定性,长腿一迈就上去了。
“秦先生你慢一点!”明明爬上去的是个手脚灵活的男人,何有时却紧张兮兮地扶着椅背,生怕他一不小心掉起来。
上下楼一趟趟跑腿的孙尧和司机刚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幕,两人眼睛都直了。看秦先生哄姑娘哄得还挺乐,也不好说什么,一人一个收纳箱又往楼下搬。
照片挂得高,她很久没擦过,随便碰碰相框就是一脸灰。
秦深没防备,被灰尘扑了一脸。他叹口气,屏住呼吸给她把一个个相框摘下来。
每张照片上面都写着字,九寨沟、千岛湖、稻城、婺源、乌镇……一张张全是风景照。
“你……”秦深正想说她去过的地方还挺多,仔细一看,却发现其中没有一张是照片,不过是风景明信片罢了。
秦深看得有点难受。
他一张张往下摘,走了神。有时挂在这里的,想必都是她心中向往的地方。
眼睛过了一遍,太多了记不住。他想,以后有空时得一个个存进备忘里,带着她把想去的地方都走遍。
相框背面是拿泡沫胶粘上去的,还得费劲儿把墙上残余的胶撕下来。
何有时很是不好意思,仰着头絮絮叨叨:“秦先生你下来吧,我还是自己来吧,太麻烦你了,刚才孙先生和安叔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那个,虽然我腿不好,但爬个椅子还是没问题的,我自己来吧。”
她老说这样见外的话,秦深懒得惯着她这毛病,一声没吭。心中想的却是她爬上爬下时连点犹豫都没有,可见是平时做惯了的。
明明腿不方便,却一点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这么想着,秦深又想叹气了。
客厅里靠墙立着书柜,是淘宝上那种很廉价的组装书柜,四块树脂板子拼一个小箱子,几个箱子组装在一起,就能当个书柜用了。
秦深把里边的书一本一本放进收纳箱里,她看的书挺杂,各种题材都有。简单到童话故事,深奥到原子物理,幼稚到台版言情,实用到投资证券,还有法语俄语、时装杂志、花鸟鱼虫速写一类的,她都看。
也没认真分类,书签夹得乱七八糟,有几本甚至都没拆封。仿佛是平时有空闲的时候随手拿一本翻几页,看完看不完都不苛求,随性得很。
书太多,大号的收纳箱装了三个,沉甸甸的。
“嗬,还挺沉。”孙尧试着搬了下,没估摸好重量,差点扭了腰,只能分开装进袋子里一趟趟下楼了。
书柜最上边一层摆着的全是多|肉,小小十几盆摆得整整齐齐。
这地方不潮湿,采光好,又没直对着太阳暴晒,多|肉长得很好。小瓷盆个个颜色清新,看起来温馨极了。
这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收拾了一个上午。收拾好以后,何有时满屋子转了好几圈,拿着相机把住了两年的小窝每个角落都拍了下来,留作以后怀念。
拍完以后走回来,心情有点低落:“都收拾好了,秦先生我们走吧。”
“身份证?”
“带了。”
“户口本?”
何有时没明白:“户口本在我爸妈那里呀。”
秦深了然,除了这两样,别的东西于他都无所谓的。
多|肉脆得很,没法装袋子里,只能搬着塑料架直接端下去。不重,但端着这个么东西,下楼的时候很挡视线。
何有时走在他前边引路,很是不好意思:“对不住啊秦先生,我东西太多了。”
确实多,光这么些零碎东西,一个后备箱没装下。
她今天难得话多了些,秦深挺乐意听她絮叨。
“我看到这些小东西就管不住自己的手,总是买啊买的。又有点念旧,舍不得扔,就越攒越多了。”
“念旧?”秦深品了品这两个字,笑了:“念旧物可以,别念前男友就行。”
说完秦深又觉得自己这话没说完整,补上了后半句:“前男友送的旧物也不行。”
何有时帮他推开防盗门,听到这话噗嗤笑出了声。开门的一瞬间冬日正午的阳光照进来,她脸上的笑亮得灼眼,而明暗交界线正正好落在两人之间。
秦深没犹豫,往前跨了一步。
*
搬到新家的第一晚,何有时没做直播,实在是太累了,弯腰插根网线都觉得累。
她抱着胖橘,一人一猫缩在沙发里,哆哆嗦嗦抖成一团。
综艺挺好看的,何有时脸却僵得笑不出,拆了一袋子能当零食吃的水果燕麦垫肚子,又拿了个碗装上开水,把冰凉的罐装粥温在里边。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
一人一猫竖直耳朵,何有时趿拉着拖鞋挪到门前,警惕性还挺强,没有立马开门。
“秦先生?”
秦深应了一声。
门一打开,秦深就看到几乎裹成一个球的有时。
她睡衣外边竟裹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下摆长过膝的那种,脑袋上还扣着个毛线帽子。
以往她衣品成熟,从衣帽鞋到配饰全都搭配得一丝不苟,这还是秦深头回见她穿一身粉色,一时被萌得有点懵。
缓了一小下,秦深才开口:“你,怎么这么怕冷?”
“因为……没装空调啊。”何有时慢腾腾回他。
她模样挺无辜,秦深后知后觉地想明白,有点头疼,心说自己做的这是什么事。
两人下午时还去超市买了很多东西,短短的一个下午添置了各种日常用品,甚至连她喜欢蓝色,蚊帐买蓝色这么细致的事秦深都想到了。
最要紧的事却疏忽了——屋里还没装空调。
十多年前就落户的老房子了,秦深上周刚刚搬过来,孙尧把他那屋操心好了,有时这边却被疏忽了。
她手里的粥已经开了罐,秦深自然看得到,问她:“晚上没吃饱?”
何有时有点窘:“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般是八点多吃午饭,吃完就快九点的样子。今天吃太早了,有点饿……”
已经十一月底,房间里冷得厉害,一人一猫得缩在一起取暖。屋里是后现代装修风,入目全是黑白极简色,愈发显得光线惨淡。
她又冷又饿,大晚上吃的是冷粥。
要是一个人这么惨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还有个“男朋友住在对门”的前提。
秦深深吸口气,抬手按着眉骨,重重揉了几下,然后拉着她往自己屋那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