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有眼不识泰山,她整日忙碌着兼职的事情,可茶余饭后也总能听到同学们口中的仙音主播袁清的名字。大家都说他的声音可塑性极强,时而仙音缭绕,时而妖孽魅惑,时而沉稳阴郁,时而单纯明快。可无论是哪种声音,都与小说人物相得益彰,让人听后念念不忘。甚至更有同学,在上课的时候,还偷偷插着耳机;晚上熄灯后,也在彻夜收听。
白鹭满脸兴奋,好像是捞到了宝,连忙央求赫连清为她读上一段。没想到不过几分钟便立即沉入其中,甚至读到女声部分,他的声音竟也婉转低柔,毫无违和感。
白鹭嘻嘻轻笑。“我猜你母亲姓袁。”
“聪明。”赫连清眯着笑眼,碰了碰白鹭调皮的鼻尖。
白鹭笑的得意。“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的声音特别好听,没想到竟然是主播大人,实在失敬。”
“平时说话,和播音总有些区别。你听不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赫连清笑得很淡,完全是不在乎的表情。白鹭却突然跪坐在他身边,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
“我觉得你播的好专业,不会也是戏剧学院出身吧?难道,是我的学长?”
赫连清伸手捋了捋白鹭垂在肩头的长发。
“很可惜,并不是。我十六岁就随母亲去了法国,在那里攻读的是金融管理和信息工程双硕学位。播音不过是我的兴趣,大多是玩票性质。这可能是受我外祖父母的影响。他们曾是梨园子弟,也算是半个艺术世家。小的时候,时常有他们在演艺界的学生来拜访。偶尔,那些播音主持便会教我一些。”
白鹭惊诧。“原来,你的外祖父母是演艺界的大人物?”
赫连清笑着摇头。“他们那一代人都很低调,远没有现在的网红闻名。”
“那这么说,你会唱戏吗?唱两句给我听听?”白鹭大眼圆溜溜的转。
“不算会,这方面我没有天赋,受伤后肺活量也大不如从前,便唱得很少。只是,偶尔会去外公住过的老人院给老人们唱。后来,去阳光中心或者中途之家做义工,也会唱给伤友们听听。说起来,我就是在阳光中心唱戏的时候,认识阿祎的。”
白鹭笑的明媚,斜睨着赫连清。
“基情四射,此处有奸|情?”
赫连清轻笑,拉了拉白鹭的小手,让她靠坐进自己的臂弯。
“好个腐女本质。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白鹭点头,手指在他知觉麻木的胸口轻敲。
“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会欣赏戏曲之类的老东西了。我觉得,你一定很喜欢你的外祖父母。”
“可惜,他们是老来得子,在我和母亲离开去法国前,就先后离世了,并未曾享到孙子的福分。”
赫连清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哀愁,白鹭窝在他怀中,送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同时也轻轻打了个哈欠。
“困吗?”赫连清问。
白鹭诚实的点头,却抓起被角往赫连清的被窝里钻。
“可是,还想让你再给我读这一段。”
赫连清短暂的尴尬,撑着身子,往边上挪了挪,却被白鹭的小手拉住。
“别挪了,这么小的床,再挪就掉下去了。放心吧,我的主播大人。小的很怕被你的千万粉丝追杀,并不敢吃你豆腐。”
赫连清被她逗笑。“调皮。”
白鹭钻进被窝的时候,蹭到了赫连清身下的一块垫子,她问。
“赫连,这是什么?”
赫连清一愣,也把手伸到被子里,脸色顿时转为暗淡。
“隔尿垫。”
想了想,赫连清终于还是开口。
“半夜,可能会弄脏。你要不要先回……”
话还没说完,白鹭居然直接靠着他胸口平躺了下来,好似一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模样。
白鹭真的有些困了,不自觉便窝进他的怀中。他的味道很好闻,没有任何化工原料的味道,纯纯的淡淡的只属于他的香。
工人房的单人床很窄,白鹭眯着眼睛,贴在赫连清的双腿旁。他只穿了薄薄一层睡裤,白鹭的小手不过轻轻一碰,便碰到那质感特殊的纸尿裤。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白鹭还有些触目惊心,如今依然心底酸疼。她没有抬头去看赫连清,稍稍摸了摸他无法动弹的腿,饶是地暖开得这么足,他的腿还是凉凉的。白鹭忍不住将自己的腿搭在他的腿上,本能的想用自己的温度帮他暖一暖。然后,她的小手揽着他同样微凉的腰,才想起他应该是感觉不到,则又默默将手攀上来,搭在了他的胸口……
直到看到白鹭的小手从被子里钻出来,赫连清都摒着呼吸,英俊的脸庞早已经红透,甚至隐隐约约看到被子下那异常的萌起。他虽然感觉不到,可被单不厚,只用眼睛看便已经一目了然。
此刻的白鹭,就像一只无骨的小猫,柔软的攀附在他的身上;又像一条妖艳的蛇妖,一遍一遍魅惑着他去吞下那贪婪之果……
“怎么了?怎么不读了?”
久未听到赫连清的声音,白鹭终于抬起头来。
而她却不知道,她那一双朦胧的睡眼,在此刻更像是沾满了妖魅的魔法,赫连清只一接触,便呼吸急促,再也无法自拔。
“白鹭……”他忍不住轻唤。
“嗯……”白鹭在恍惚间,半分清醒、半分懵懂……
冰凉的唇瓣不知在何时贴了过来,在她的唇上摩擦出又一句低低的“白鹭……”。然后,小心翼翼且又似无法抵挡的闯入,挑逗着她睡意阑珊的小舌。
白鹭觉得自己完全睁不开眼睛,只想沉醉在这深深的一吻之中。可赫连清的唇却在这时滑了出去,白鹭来不及惊呼,她的耳垂便已经被他偷偷舔咬了遍,又一声轻柔的“白鹭”在她耳边响起……
白鹭只觉得又酥又痒,浑身轻颤着咯咯直笑。
她听到自己说。
“赫连,这小说真好听。你以后都给我读睡前故事,好吗?”
……
第35章 路
12月的申城,虽然寒冷,但不过是落叶梧桐、寂寞深巷,除了人们身上的阴冷,眼睛里却并不能找到和秋天的区别。而距离申城2000多公里之遥的北国小城珲县,却早已是银装素裹,仿佛是牛奶一般的世界。
下了火车,白鹭与赫连清在队伍里排了很久,才终于等到一辆出租车。司机是珲县本地人,主动帮他们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又在白鹭帮赫连清从轮椅里转移出来之后,把轮椅收进了副驾驶座。
车子里很暖,北方的司机大哥有一副热心肠,心直口快也毫无避讳,关上车门便大声询问。
“大兄弟,怎么受伤的,还能不能恢复?两条腿怎么都不能动了?”
赫连清撑着自己慢慢向里挪,但实际早已身心俱疲。
“摔的,从高处。”
这是白鹭第一次听赫连清说自己的受伤原因,从前她虽然很想问,可总觉得赫连清是在避讳些什么。如今,被这陌生的司机大哥随意问起,白鹭有了片刻的迟疑。但很快她便恢复过来,伸手帮赫连清把厚重的羽绒服脱去,一只手揽着他僵硬的背脊,另一只手则不停的按捏他不受控的双腿。
出租车司机启动车子,透过后视镜看了看他们。
“大兄弟,看你不像北方人,哪儿人呐?来我们这儿是走亲戚的吧?”
“嗯,我们从申城来。”
赫连清的话不多,但话尾透着礼貌的笑意,这使得与他对话之人,总不会觉得疏离。
司机却似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申城可是个大城市啊,好地方。听说全是精英,全是土豪,各个看不起我们这群乡下人。”
赫连清笑了笑,没有回话,那司机又全不在意的继续说。
“我们珲县没有飞机场,你们还得从省城转火车过来吧。这小屁地方连个高铁都不通,全是绿皮普快,看你们这样,也该是折腾了一宿……”
坐在前面的出租车司机自顾自的唠叨,赫连清只偶尔应两声,以示礼貌。
司机说的没错,白鹭家住的小乡村实在太偏僻,两个多小时的飞机,然后再换乘火车。下了火车,汽车还要再坐两、三个小时。
各种交通工具的上上下下,对于不适合长途跋涉的赫连清来说,实在又是一种折磨。而南北气温的巨大差异,也让他不够健壮的身体饱受考验。
之前候车等待的地方,是半开放式的,虽然顶上有棚,可依然寒风刺骨。不比南方的阴冷,北方的冷是单刀直入的冰寒。在等车队伍里,不过排了十多分钟,那种冷就已经让骨头生疼。人们纷纷在寒风中不停跺脚,来缓解脚下因寒冷而传来的刺痛。而赫连清却只能撑着座椅,来回变换着姿势,脸色也愈显苍白。白鹭看得出,他受伤的后背正酸痛不止,而他的双腿此刻也开始不住发颤,阵阵难忍的神经痛辐射而来,而这些他只能一个人承受,旁人根本无法分担……
出租车很快便开出了火车站,放眼望去窗外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路上行人很少,各个绒帽毡巾,只露出两只眼睛。
“还冷吗?”白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