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冷沿着四肢百骸直达心底,单琉璃冷得牙齿上下打颤,就连身体也抖了起来,她瞪向花无缺,语气里带了一丝恼意。“花无缺,你混蛋,拉我下水做什么?”
花无缺见她恼怒,忍不住轻笑一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花某觉得,这时候,也该让琉璃凉快凉快。”
单琉璃被他嘲笑般的模样激怒道:“凉快个头,冷得要命,还凉快叻!”
花无缺:“……”
单琉璃看着他,一双眉皱得死紧。
花无缺也看着她,一时间空气似乎凝结。
半晌,他突然绽出一抹笑容,那笑容犹如雪莲盛放般好看。
他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的面颊,笑着道:“琉璃,你生气的模样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单琉璃听这话,连忙问道:“谁?”
花无缺摇了下头,道:“忘了。”
单琉璃:“……”忘了你大爷!
明明没忘,却不愿对她说实话,花无缺真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
或许,他是怕她生气也说不定。
这世上哪有姑娘喜欢听到有人说自己像谁谁的,每个人一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若是像了谁谁谁,跟个替代品似的,谁肯呢?
不过,单琉璃也没资格抱怨什么,她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花无缺的眉眼很像小鱼儿。
在寒潭里待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花无缺和单琉璃从寒潭里爬了出来,站在潭边,她看了眼跟自己一样,浑身湿透的花无缺,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何而笑,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突然间想笑罢了。
漆黑的眸子似是受了感染,也升起一丝笑意,道:“琉璃,我们该回去了。”
单琉璃低头看了眼浑身湿透的自己,点头道:“的确该回去了,我们俩得快点把这湿衣服给换了,不然受了凉,可就真惨了。”
约莫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回到溪边的时候,着实让铁心兰她们吃惊不少。出去时,两人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怎么一回来,弄得如此狼狈不堪呢?怕他们着凉,随侍的白衣少女们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拿出换的衣服,递给花无缺和单琉璃。
接过衣物,单琉璃和花无缺各自找了比较隐蔽的地方,将身上的湿衣服给换下来。干净衣物上身,自是一番清爽,素白的衣衫,没有任何装点之物,一头好不容易干了的长发由着铁心兰帮忙挽起,以一根玉花簪固定着。
单琉璃和花无缺换好衣物的时候,恰巧荷露归来,她手里捧了些野果子,一张好看的脸绷得死紧。
将野果子递给边上的白衣少女之后,她连忙走到花无缺面前,小声对他说着什么。其实以单琉璃的功力,要想去听的话,自是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她不想听,也没打算去听。
咬着荷露带回来的野果子,单琉璃咂吧着嘴巴,想到了还衣不蔽体抛尸于林野间的花惜香。
可怜的孩子,就那么死了,不知道他那个玉面判官的爹,若是知晓自己儿子的死法,估摸着会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这世上最微妙最丢脸的死法莫过于死于床笫之事。
“琉璃。”这时,花无缺突然叫了她。
侧头一歪,正好看到朝她走过来的花无缺。“怎么了?”脸上是疑惑的表情。
花无缺道:“荷露在林子里看到了江别鹤他们。”
单琉璃听后,神色一顿道:“哦?看来他们是发现花惜香的尸体了。”
花无缺道:“原来,你知道他的身份。”
单琉璃点了下头,道:“看到脸就知道了,不过,你知道那名与他欢好的女子是谁吗?”
花无缺摇了下头,道:“花某并未看清那姑娘的面容。”
单琉璃笑了笑,道:“你若知道,肯定会吃惊的。”
花无缺道:“哦?琉璃知道是谁?”
单琉璃道:“柳云娘啊,那个看上你的烟云楼花魁,柳云娘。”
花无缺目光微闪,他抬头看向溪流,淡淡道:“原来是她。”
之前,虽只是一瞥,不过仅这一瞥,他就觉眼熟,没想到真没看错,那名他只看到小半侧脸与花惜香欢好的女子就是柳云娘。只是,那花惜香真仅仅是死于……想到了什么,花无缺的耳根处不觉又染上了淡淡的粉。
一眼看出他的想法,单琉璃刻意压低声音道:“他啊不是死于床笫之事,而是在半途中被柳云娘给……”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划,她接着道:“那柳云娘是个聪明的人,花惜香虽是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但这盘下功夫却也不弱,要想不花吹灰之力将他杀死,除非她的功夫够高。不过,照我看来,那柳云娘的功夫着实不怎样,否则也不会由着我们俩看那么久。只是……我总觉得那柳云娘怪怪的,花惜香都死了,她竟然还榨他,真是够变态的。”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花无缺的身上,好似镀了一层金粉。“琉璃,能否推迟前往安庆城的行程?”
单琉璃挑眉,道:“你不会是想?”
花无缺含笑道:“我们去查查那位柳云娘柳姑娘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回
一日之后,单琉璃他们重回宜昌,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他们托人四处打听柳云娘的事情,不过才打听不到半日,那柳云娘便派人来寻他们,要求与他们见上一面。经过那晚上的事,柳云娘会答应与他们见面,着实让单琉璃吃惊不小,本来她还打算着若是在打听不出什么事儿,她就想趁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与柳云娘会上一会。
花街尽头有一处别院,传说宜昌府衙知县之子石远在两年前初见柳云娘起,就替她在此置办了一处冬暖夏凉的别院,方便她夏日避暑冬日驱寒。两年间,有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比如石远娶了宜昌当地赫赫有名的茶叶世家苏家的最小的一位小姐苏茗嫣,比如石远已有一年不曾踏入别院探望柳云娘。总之,这处别院就好比分手费。
来迎接他们的老妪表示,柳云娘只想见单琉璃和花无缺,至于荷露和铁心兰她们两个则先去后院厢房稍作休息。铁心兰没什么意见,倒是荷露有些不放心花无缺,经树林一事,那柳云娘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现下他们谁也不知,若是花无缺有个闪失,荷露就是死个十回,也难以向移花宫的那两位宫主交代。花无缺明白荷露的担忧,不过他倒没觉得与单琉璃去见下柳云娘会出事,僵持一番,最后单琉璃拍了拍荷露的肩头,道:“荷露姑娘,你放心好了,就算我出事,也不会让你家公子出事的,我会好好保护他的。”说完,她朝花无缺看了去,而对方也正看着她,半晌,他嘴角一弯,轻笑出声,道:“是啊,荷露,有琉璃在,我一定会没事的。”
老妪领着他们二人穿过一条长廊,穿过大片只剩下光秃秃枝干的桃林,绕过一片什么也不剩下的荷塘,到达了水阁。水阁四周垂下轻纱帷幔,帷幔的作用应该是挡风,可单琉璃却觉得这么薄的帷幔最多也起好看的作用,挡风还是算了。水阁的中央安置着躺椅,躺椅上置着锦缎制成的软榻,柳云娘此刻就躺在这软榻上看风景。
此时的柳云娘哪有前日所见时的光彩照人,尽管她回头的时候,眉眼温柔,冲她和花无缺微微含笑的脸上带着一丝明媚,可单琉璃还是觉得她的脸色白得就像濒临死亡的人。不过一日,她怎的如此憔悴不堪?红妆淡抹,也无法遮掩她破败的气色。
风吹起轻纱帷幔,已是立冬的天。柳云娘撑起半个身子,轻咳了一声,抬眼静静看着单琉璃和花无缺,半晌,她柔声道:“总算是见到你们二人了,那日静怡楼上,不过匆匆一别,没想今日会与你们面对面的相见。”她伸出手,拉了拉下滑的锦被,“公子果然人中龙凤,姑娘也是秀外慧中,你们当真般配。”说完,她摇头轻笑起来,接着抬头,正色看着单琉璃,道:“若非我事先让幺娘送信与你们来此会面,恐怕二位定会被那真正的柳云娘所害。”
单琉璃挑眉,道:“真正的柳云娘不是你吗?”
她不回反而笑着问道:“你们可见过苏家小姐苏茗嫣?”
单琉璃摇头,道:“未曾,那位苏小姐怎么说也是宜昌府衙之子石远石公子之妻,如此身份,岂是我们随随便便就可见的呢?”
她将手支在老妪事先安置好的软垫上,手掌撑在面颊上,一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上出现了沉思的表情,半晌,她才笑道:“那姑娘可知我是谁?”
单琉璃说:“你是柳云娘。”
她听罢,嘴角笑意更深。“柳云娘?错,果然又错了。”
单琉璃道:“哪错了?”
她说:“哪儿都错了,世人只知那柳云娘的容貌艳冠群芳,却不知苏家大小姐是何长相。苏茗嫣嫁于石远一年之久,宜昌上下可有人见过她?呵呵,没,没有人见过这位石少夫人,所以谁都不会知道石少夫人苏茗嫣的长相与那烟云楼的柳云娘长得一模一样。”
眼微睁大,单琉璃怔了怔。
她没想过苏茗嫣的长相与柳云娘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