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国说完这句话之后,宁兰好似是已经哭得太过疲惫的直接趴他怀里睡着了。
陆建国见了这副模样的宁兰,不由心里发笑,觉得她果然不愧是宁家的女儿,哪怕是这样混乱的一个年代,竟也没磨灭掉她身上那独属于小女儿的天真与娇俏。
可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更多的东西,无疑只能由陆建国一人来背负。
他们两人在这艘货轮上又度过了匆忙的一晚。
他们只能将就吃着之前的那些人在这里所留下来的食物。
又过了两天,他们眼看就要到达晋省。
陆建国站在船上估摸着他们应该只需再过五百米便能靠岸。
于是,陆建国从货轮的一间屋子里面,伸手主动牵了宁兰过来,却在他最后一回眸时,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晋省的码头好像有点安静!
不,应该是太安静了!
这时刚巧拉着宁兰出来的陆建国见了这样的情境,不由猛地瞪大眼,然后直接一个翻身,瞬间就把他身侧的宁兰扑倒。
果不其然,就在他将人扑倒的一瞬间——“嘭!”
巨大一声响,掀起水浪滔天!
紧接着,又是一阵机关枪的不停扫射,密密麻麻,简直如同雨箭!
这下,宁兰和陆建国他们两人是彻底知道,晋省他们应该也过不去了。
只是,他们这会儿就算想要赶紧调转船头也有些困难。
因为,早些专程为他们所开船过来的那些水手,刚才也正站在甲板上。
对面那些人的好几个手榴弹,再加一个远程炮,几乎是瞬间,就已经让这些人全部毙命。
宁兰和陆建国就是趁着这样的危急时刻,紧咬着牙,赶紧一同返往了船舱内。
迅速的,陆建国来不及顾及他身上的伤势,一摸这货轮的调度盘,便立马将它船头一调,换了个方向。
这会儿,岸上的人,不知是谁在那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陈少,不好!他们要跑!”
那边那人此刻正阴冷着声音,语调幽幽地叹道:“慌什么?难道你们这一群蠢货,只知道在陆地上进行攻击人的准备?”
“哼,不过一两个落网之鱼而已!他们迟早会彻底落入我手中!”
“听我命令,二连出动,开船过去,赶紧狙击他们!”
伴随着那位陈少的命令一出,早就埋伏在水面上的这些人也在此刻早已有了行动。
看他们那样子,是打算对陆建国和宁兰两人来一个彻底的包抄。
陆建国这会儿正同样冷着眼神,和对岸那边的人僵持。
然而,就在这时,水面的周围,已经有三艘船靠近了他们。
与此同时,陈家的那位少爷,还在那里发话,“宁家的女儿我要活的!至于那位,姓陆的,生死无所谓!”
乱军这边的人,在一得他的命令之后,流弹几乎是没要本钱一样的往陆建国所在的方向投。
陆建国的面色沉冷一瞬,紧接着,他却是在一声大喝之后,再一次的调转了自己的船头!
“疯了吗?他这是要干什么?”
此刻,站在岸边所观察的那些人正一个个的张大着嘴巴,看着他们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陆建国那个男人!还真是个疯子!
他居然胆大妄为的想要和他们这些人同归于尽!
他正企图用他的船身,直接来撞毁他们的!
不得不说,陆建国这样的作战方式,他们从未想过。
毕竟,这几乎是一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如果不是为了那希望渺茫的逃生机会,想必陆建国,也不会被人给直接逼到这样的份儿上。
好在,他这样的举动虽然看似疯狂,但其实也并非没有半点效果。
至少从三面过来意图包抄他的船,已经被他临时撞倒了两艘,还剩下的另外一艘,短暂的时间内,倒还不足以为惧。
现在,对他和宁兰来说,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无外乎于是要赶紧的从这条条血路里冲出一条生路。
而他的身边带着她,他哪怕为了她穷极生命,也必定不肯让她陷入险境!
陆建国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
恰巧,方才那一艘被陆建国攻击得隐有退意的船,这时候竟又开始兴风作浪起来。
“轰隆!”一声,是对方所发射过来的火箭炮!
几乎是瞬时,陆建国便咬紧了牙关,狠狠的用手板着此刻正掌握在他手里的舵!
“嘭!”
那枚火箭炮并没有在宁兰所待的船舱处炸开,而是炸到了陆建国船头这边偏左侧一点的位置。
尽管如此,那些枪支弹药所带来的冲击力,无疑已经让陆建国身上的伤,又一次的加重了。
他在那里抿唇皱眉,一声不吭,只顾得及将自己手里的那舵掌稳。
宁兰在这时候听到陆建国这边的动静,不由赶紧急急忙忙的从船舱处跑来。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走,临到了陆建国的身前,便想立马出声开口问。
然而,陆建国这时的表现是让她有些失望的。
他始终只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紧接着,不知过去多久,宁兰已经渐渐觉得她耳边的那些火药炮击声,已经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快要听不见的时候,她不由恍惚着自己的眸光,张唇出声问:“建国,我们已经安全的从那里离开了吗?”
“可是,我们不去晋省的话,现在……又能去哪里呢?”
若是陆建国现在的理智还清醒着的话,宁兰的这些话应该是问到了他此刻的心坎儿上。
可惜,他现在的身体早已痛到麻木得僵直,尽管他的耳边,这会儿正模模糊糊的听到一些声音,似乎潜意识在驱使着他开口回答,但他却偏偏已经开口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一会儿之后,站在他身边的宁兰,好似此刻才发现了他跟平常的不同。
她的心突然不由一阵狂跳,她站在他身旁,喑哑着声音,低低的唤了一声:“建国?”
“陆建国?建国哥?”
对于她的话,似是过去良久,宁兰依旧没有听到他的半丝回答。
猛地,她不由觉得自己的胸口似是闷了好大一口气。
突然之间,她像是反而疯了一般,猛然用力扳扯过陆建国的身体,在那里失态的大叫道:“陆建国!你倒是回答我啊!”
“你不是一直说最喜欢我的吗?”
这个时候的陆建国,意识已经渐渐地不清醒。
直到宁兰用手触摸上他的身体,再抬眼一看他的头顶,这才猛地发现,他这时的伤口应该是彻底恶化了,整个人浑身都在发着高烧!
她伸着指尖所触及的每一个地方,几乎都热到滚烫。
而且,他的额头上竟也不知什么时候,流出了好多好多血。
幸好,他那里的伤应该只是被流弹擦过,那些人的命中率若是再高一点,陆建国躲避得若是再慢一点,这后面会发生什么,宁兰简直不敢想象。
于是,她这会儿在抬手轻拭了拭他额头上的血迹之后,不由死死地咬住嘴唇,愣是没再让自己哭出声。
她将他此刻已经烧得变得僵直的身子环抱了下来,然后,不知过了多久,竟听“嘭!”地剧烈一声,他们……被搁浅了。
好在,自从陆建国发烧陷入昏迷之后,宁兰带着他在这望龙江流域附近行走便已经变得安全起来。
也是后来,宁兰才知道,当时陆建国硬是强撑着一口气才让她能安全无虞的到了新政府的保护区。
只是,他们从一个不知名的小镇这里上岸之后,宁兰带着已经陷入昏迷当中的陆建国四处求医。
愣是直到两三个月之后,那些大夫每每来看他,无不在那里惋惜的说,“可惜啊,真可惜,这一双胳膊,怕是只能这样废了。唉,英雄啊,再也上不了战场。还有……他那脑子,现在怕是记忆不行了,你得多对他留心留心。”
“最后啊,小姑娘,若他的这张脸,你实在看不下去,我倒还是可以帮忙给他治上一治。”
像这样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每次宁兰听到这些话之后,再温柔的性子,也忍不住渐渐地会开始对他们责骂几句。
刚开始的时候,或许她还能在那里恼着脸色对他们说道:“治脸有什么用?”
“把脸医治得再好,我是那样肤浅的人吗?”
“我要的是他能重新拿枪,重新上战场!可是……可是,他竟然……就这样因为我……”
可是,像这个样子越到了后来,她这副恼怒的模样,竟是也渐渐地开始被陆建国所窥见。
而他这一窥见,却是每每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一样,那脑袋总会时不时地泛着疼。
而一到了这个时候,陆建国几乎就要赶紧在宁兰的身边出口劝慰,“不是因为你,不是你的错。”
“这一切若真要怪,当初就应该真怪我!怪我非得这么逞强,舍不得让你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