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蕖见姐妹齐全,很是欢喜,只叫丫鬟李蔻把筛好的玫瑰酿斟与众姐妹吃。仪平宗姬遂起头,姐妹们一齐敬了谢蕖一杯,与她贺寿。
仪平宗姬又道:
“她一年到头也辛苦,咱们喝了她的酒,理应写些祝寿词与她。”
朱凤英来了兴致,忙道:
“这倒好了!今日景致颇佳,咱们一人作一首与六表姐,诗词曲赋皆不拘着,如何?”
一时众人点头道好,还未开始,却见王绍言领着小郎君们来了。
小郎君们一个个锦衣玉面,或束发弱冠,或垂髫天真,人人皆端了杯酒。王绍言着绛紫缂丝袍子,腰系攒金花结长穗宫绦,头戴玛瑙冠,被众人拥着向前。
“这是做什么?一窝蜂往熏风馆来。”仪平宗姬玩笑,又指着自己的丈夫王大郎绍宣道,“亏你还是做大哥的,怂恿着兄弟们胡闹呢!”
王绍宣笑笑,又把绍言推出来:
“二弟一心想来给弟妹祝寿,做大哥的自然要成全。带着兄弟们,敬寿星一杯。”
绍言是王家三兄弟中生得最好看的,形容俊美,英姿挺拔,颇有世家仪态。他举杯至谢蕖跟前,笑道:
“蕖娘今日生辰,赏脸饮一盏儿罢。”
谢蕖低头笑笑,毕竟人多,又是小夫妻间,到底有些羞。年纪小些的娘子郎君们已然起哄了,谢蕖无法,只得饮了一盏,道了句:
“生受你了。”
一时五郎又上来拉绍言:
“王二哥,酒也敬了,且看戏去罢!”
“是了是了,”王绍言向众娘子道,“今日邀了南戏班子来,在梅林那头架了个戏台,你们也快些来。”
不待他说罢,一众小郎君只拥着他出去,只绍玉走在了后头。他今日着了湖蓝花裘,倒是打眼得很。趁人不见,绍玉悄然步至七娘身边,低声耳语道:
“过会子看戏,咱们坐一处,我有东西给你。”
七娘听得莫名其妙,不待细问,他却已走远。还是仪平宗姬瞧见,笑着打趣:
“这个三郎,平日对着我们,不见他多说一句话。偏是谢七妹妹来,也知见礼了,也知说悄悄话了,可不是个怪人么?”
七娘一听,红脸愣着,直往谢蕖身后躲。谢蕖笑她:
“从前的女霸王,如今也这副德行?”
“六姐姐坏!”七娘撅嘴道,“帮着王大嫂子欺负我!”
一时众人皆笑起来,也不知谁说了声看戏去,娘子们只拥着出门往梅林去。风雪飞来,她们紧了紧斗篷,倒是贪恋梅花之色,也并未有人说回去的话。
许道萍与众人都不大相熟,性子又沉闷,只慢慢地跟在后边。朱凤英见她柔弱模样,只过去陪着,又说了许多开解之语,病才好些,总别叫她自苦才是。
王環与七娘走在一处,二人性情相投,自别后重逢,倒像更亲近了。王環今日着了件酡颜菱花泥金短袄,映衬着粉扑扑、胖嘟嘟的面孔,更是娇俏可爱。她一路贪恋地嗅着花香,似乎香味也是能留得的。
二人一路行去,远远便见着戏台,原是立在湖边的,倒是有趣。王環细细看了几眼,又蓦地叹了口气。七娘见着,心下奇怪,因问道:
“環娘叹什么?”
“也没什么。本有个巧思,”王環道,“看来,如今却要作罢。”
☆、第四十二章 梅花引2
七娘一时好奇,忙问:
“何妨说来听听?”
王環抱着手炉搓了搓,只道:
“原想着,戏台在水边,咱们若坐在船上听戏赏花,可不是顶好么?”
七娘拍手叫好:
“果是巧思,怎么要作罢呢?”
王環笑道:
“你看这风雪,想来湖面已然结冰,又如何划船呢?”
七娘扫兴地摇摇头,只觉无趣。倒是旁人听见她们的话,也颇觉可惜。
谢蕖却笑道:
“你们怎知道,我不是个未卜先知的诸葛亮呢?”
谢蕖一说话,众人皆朝她看去,不知是什么花样。
谢蕖接着说:
“環妹的法子,我原也想着了。昨日和二郎提起,那冰也不厚,他便让人连夜把冰凿了去。你们仔细瞧瞧,湖面可不是停着两艘小舟么?”
众人皆是好奇,忙往那处看。到底是王绍言有心,谢蕖一句话,他便办得妥妥贴贴,任谁也是羡慕不已的。尤其谢芝,此时虽也在一处说笑,只是心中难免触景生情,想起她夫君孙九郎来。
她与孙九郎,从前何尝不是这般要好?这样凿湖悦妻的傻事,他又何曾没做过?怎奈孙夫人刁钻,孙家可恶,自家偏又放不下脸面,不许她回去。
如此,生生地也就拆散了。谢芝心中酸苦,偷着拭泪,只装作闻花的模样。
见着有船,众人自然是高兴的,近着湖边,却见郎君们已然在船上。因畏着风雪,船舱中生了不少暖炉,帘子已打下。只是他们推杯换盏,吟诗作对的动静不小,听着好不有趣。
七娘与王環心里欢喜,催着姐妹们上另一艘船去。
船舱内果然暖和,细口瓶中又插了新折的梅花,熏得一室生香。虽非在熏风馆,倒更得“熏风”二字之意境。娘子们皆由丫头伺候着去了斗篷、暖帽。
一时坐定,朱凤英又想起方才未完之事,只道:
“咱们的祝寿词还不曾作呢!”
仪鸾宗姬附和:
“正是,这光是听戏吃酒,未免俗气,作些诗文也好。”
谢蕖笑道:
“知姐妹们疼我,只是祝寿词确是不必。不若以熏风馆的梅花为题,一一作来,也不辜负我一番心思。”
四娘谢菀笑道:
“六妹妹这样一说,咱们这群拜寿的,倒都成俗人了。”
谢蕖又唤来李蔻准备文房之物,各色花笺俱全,一炷香为限,诗词曲赋皆不拘着。她自乐得做个考官,只看着姐妹们写来。
向来这样的事,朱凤英是最喜欢的,不到半柱香,她已将红笺交了,众姐妹皆是佩服不已。
许道萍本也早作出,只是不愿出头显露,待众人尽作罢时,她才同七娘的诗文一起交了去。
谢蕖清点着众人的诗文稿子,光看字迹,已能辨个七七八八。只其中一张瞧着陌生,她故作随意抽出,就要念来,原是首五律:
“晶莹生艳骨,皎洁掩风流。
踏裹绫丝袜,行披紫绮裘。
凿冰知爱惜,绾雪解含羞。
姊妹邀芳诞,当无岁月忧。”
念罢,众人皆道好诗。不仅将今日人事描摹尽了,还提及王绍言凿冰取湖之事,既贺她芳诞,又赞了一回夫妻二人的情意。“凿冰”二字,怕是又要成个典故了。
又见底下题了“浮尘散人”四字。
谢蕖只问:
“浮尘散人是谁?作得这样好。你们的字号我是知道的,可是谁改了?”
七娘一听,忙接道:
“是许姐姐!”
众人皆朝许道萍瞧去。
只见她静坐在一边,也不张扬,面目文秀,双眉细长秀气,脂粉薄施,衣着首饰虽不致贵丽,总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想来,许道萍在汴京的才名,也是自此处起的。
朱凤英听着,正要去抢谢蕖手上的诗稿。
谢蕖忙避开,朱凤英又道:
“不能念了,你快把我的给我!”
谢蕖忙护着,笑道:
“这是甚么道理?”
“许娘子作得好,我要出丑了!快给我!”朱凤英又要去抢。
仪平宗姬指着朱凤英,一边绕着姐妹们走,只笑道:
“咱们之中,她是最惜才名的,总是看不上咱们。今日来了个许娘子,倒戳戳她的神气,替咱们出口气。也好叫凤娘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朱凤英只把头埋进手帕里,一味不依。许道萍掩面轻笑,又去拉凤英。
谢蕖找出朱凤英的花笺,向众人道:
“可把凤娘的找着了,她回回夺魁,也有她怕的时候。”
一时众人传阅。那是张冰片梅花笺,字迹飘逸俊丽,是一阙《采桑子》。
写到:
红香尽染熏风馆,有燕支痕。
帘卷珠珍,户底飞来玉雪尘。
平湖难负相思意,瑰饮清醇。
谁道无人,明夜还来数月辰。
姐妹们又笑起来,传回谢蕖手中时,她细细看来,却赶着要捶朱凤英。尤其最后一句,分明是打趣谢蕖与王绍言,她这才知中了朱凤英的计。
“凤娘越发顽皮了!”谢蕖只对着凤英摇头。
“还说不好呢?”许道萍拉着凤英道,“这般趣意盎然,户底飞来玉雪尘,可算一奇妙巧思。倒是我的,却呆板了些。”
仪鸾宗姬道:
“依我看,是各有千秋。你们二位,可做此处的女学士呢!”
“七娘还要做女状元呢!”朱凤英玩笑,“有个举子先生,也叫咱们看看你的大作?”
七娘也不怯,只道:
“看就看,不如许姐姐本是情理之中,又有什么要紧。”
一时,谢蕖又把七娘的花笺取来读,只见写到:
一朝散尽人间白,
半树清寒至汴京。
未是阳关惆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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