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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请赐教 完结+番外 (沐清公子)


  “是,一切听夫人的。”
  一时说罢,谢诜便往前厅议事。朱夫人见他去了,只揉搓双手,兀自思量。
  这个陈酿,到底什么本事,讨得那父女二人恨不得把他捧上天。不过一介商人之子,又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哪里就能高中了?
  当初他来时,不过看在七娘的面上,人前人后难免尊重些,别叫人看轻了七娘,也博个礼贤下士的名声。如今谢诜蓦地说起婚姻大事,朱夫人面上虽应下,心中总不是滋味。
  他若高中也便罢了,若是落地……这一年中,七娘与他几乎日日一处,便是没有男女之情,也总有师徒之恩,又岂是那么容易断的?
  此事若叫自己父亲知晓,必定心疼外孙女,放着王家的大好姻缘不要,偏招个没身世的女婿。思及此处,朱夫人不得不忧,此间还有个王家呢!
  那王三郎与七娘,自小是长在一处,闹在一处,若不是二人年幼,事也定下来了。王谢两府,口里心里,谁不是认定了呢!现下谢诜找来个陈酿,此处又如何交代呢?真是一刻也省不下心。
  朱夫人只扶额撑在案上,唤了金玲来:
  “去把七娘身边的琳琅叫来,我问问七娘近日起居。”
  金玲见她疲惫模样,隐隐知道有事,行了一礼,便也去了。
  此时的朱夫人尚不知,此后的事,才更叫她头疼。
  那已是快年下的时候,谢府外大雪纷飞,汴京城满眼皑皑。一顶灰布轿子,由两个瘦子抬着,又脏又旧,看上去颇是寒酸。
  轿中似有人抽泣不绝,两个瘦子抬头看了一眼谢府的牌匾,直把轿子下在那里,朝着轿子里戏谑地一声冷哼,便径自离去,活脱脱一副小人姿态。
  方才放下时,轿子骤然颠簸,轿中的哭声惊得顿了顿,现下哭得更厉害了。轿中人也不下来,只闻得哭声凄楚。谢府的三个门房朝那边看去,只觉奇怪,待反应过来时,两个瘦子已然走远。
  “哪个不长眼的!”矮些的门房直往轿子上踢了一脚,“这样的轿子也敢往谢大人门前停!”
  轿中人一时惊得不敢出声。
  “凭她是谁,谢府的畜生也不坐这样的轿子。”胖些的门房讥笑道。
  “在此处废话什么?”高些的门房瞥了灰轿子一眼,“找人抬走也就是了。”
  说着便要去找人。
  轿中人再忍不住,直冲了出来,帷帽也忘了掩上。三个门房惊得动也不敢动,谁能想到,这样破旧的轿中,竟是位华服艳光的美妇人。
  那妇人满面泪痕,头戴点翠凤钗,身着棠红绫丝袄,领口袖口皆用上好的皮毛封了。就连手握的丝帕,其绣工也是一流。
  那三个门房想破脑袋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也不认得她,只当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那美***人指着三个门房怒斥:
  “你们有几个脑袋?敢对我冷嘲热讽!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么!还不去与二夫人通传!”
  那高些的门房只唯唯诺诺地去了。胖些的那个一面点头哈腰:
  “这位大娘子先进府吧,这外边冷。”
  美***人冷哼一声:
  “我便在此处等,也好叫你们看看,谢府有是没有我这号人物!”

  ☆、第三十九章 定风波2

  门房也不知这妇人什么来头,上房人他们自是不曾见过的。看她那样的架势,多半不是寻常亲戚了。
  一时,周嫂子急急忙忙出门来,身后那个高些的门房连滚带爬地跟着。她猛见了那美***人,赶着撑伞趋步过去,一面又替她掸雪。
  周嫂子见那妇人生气,只转头向三个门房骂道:
  “黑心的小人势利眼,有几条命?敢叫咱家大娘子在雪里站着!”
  三个门房忙跪下磕头。
  那妇人原是谢府的大娘子谢芝,二老爷谢宪的长女,正是从前嫁去孙家的那个,不知怎么这样就回来了。谢芝也不去理会三个门房,直直往府里去,周嫂子只追着替她撑伞。
  谢芝白她一眼,只酸道:
  “你公公教出的好下人!今日敢奚落我,明日就该造父亲的反了!”
  周嫂子忙陪笑道:
  “大娘子大人大量,别气着自己的身子。等我送了您,就去发落那些个有眼无珠的小人。”
  周嫂子送她往二房那处去,先是周夫人的大丫头阿璇瞧见。阿璇生得一副憨厚模样,也不大会说话,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她只惊地迎上来:
  “大娘子回来了,怎么也不早来说一声?快些进来,二夫人想娘子呢!”
  听着阿璇的话,谢芝只觉委屈一瞬提上心头,霎时红了眼。
  阿璇真吓着了:
  “这是怎么了?”
  谢芝只不说话。阿璇遂打发了周嫂子,便扶着谢芝进暖阁,一面唤道:
  “二夫人,你看谁回来了?”
  二夫人周氏正从内室出来,恰见着谢芝。母女二人相见,自是激动不已。周夫人忙上前去搂着她:
  “好孩子,可是回来看母亲的?”
  听着周夫人这话,谢芝再忍不住,竟伏在母亲肩头伤心哭起来。周夫人自不知何故,只拍着她的背安抚。
  阿璇见她哭得肝肠寸断,实在伤心,只道:
  “大娘子有什么委屈也先说出来,这一味哭下去,也不是办法。何况还伤身子呢!”
  谢芝已快哭得没眼泪了,正待说来,又觉委屈,只默然垂泪。
  “在孙家受了委屈?”周夫人问。
  “母亲!”谢芝依旧带着哭腔,“孙家人不是东西!府外那顶又脏又旧的灰轿子,他们用那赶我回来!”
  周夫人一头雾水,不知是个什么境况,又问:
  “九郎可知道?”
  “九郎若知道,哪容得他们这样?”谢芝哭道,“他母亲本就厌弃我,嫌我霸道,早有此心。若非九郎护着,怕是年初已回来了。此番趁着九郎入朝,他母亲……他母亲说……要……要休了我……”
  “有这等事!”周夫人拍案而起。
  她只道女儿有个贵婿良配,一向是最放心的。谁知孙家竟如此对待她!此事一时也想不出对策,周夫人安顿好谢芝,想着去找朱夫人商量一番。
  说来,此番之事也不能全怪孙家。孙夫人是刁钻了些,谢芝生来傲气,也不大与她计较理会。可孙夫人左右是长辈,谢芝那态度,惹得孙夫人越发来气。初时也不过抱怨几句,说谢芝仗着娘家显赫,极是轻狂。
  这也罢了。后来谢芝帮着料理家事,二人的摩擦过节越积越多,越积越深,才闹到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地步。加之两家在朝堂之上亦有争论,如今不必顾忌谢府,正是休她的好时候!
  周夫人至朱夫人那里,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周嫂子又在那灰轿子中发现了休书,似乎一切已是不可挽回之势。
  朱夫人这里也没有好的决断,想来这是大事,又如此棘手,总当禀明老夫人才是。如此,事情又拖了两日,谢芝也病下了。当初陪嫁的丫头坠瑛也被孙家赶了出来,她是不能乘轿的,在雪地里走了整整半日,到谢府已是傍晚。
  小娘子小郎君们听说大姐回来了,忙赶着去看她。七娘与谢菱是一道来的,见谢芝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双目无神,只痴痴看着前方。
  坠瑛正奉了药来,红着眼,显然是哭过一回了。她也不及照顾七娘与谢菱,只先伺候谢芝把药吃了。
  谢菱有些怕,只将坠瑛拉到一边,低声问:
  “大姐是什么病?怪可怕的。”
  坠瑛摇摇头:
  “本不过是着了凉,只是除了药,她也不吃东西。八娘子你说,便是常人,不吃东西也撑不住几日,况且她又郁结在心。”
  七娘坐在谢芝床边,也听着这话。她唤了谢芝几声,她也不理。
  二郎与四郎、五郎正从外边来,二郎见着谢芝的样子直摇头。他叹了口气,向谢芝道:
  “大妹,事情已然如此,便是孙九郎有心,那孙家你也是回不得了。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教亲者痛,仇者快呢?”
  听着二郎的声音,谢芝缓缓转过头。只见她满脸泪痕,一面道:
  “二哥,大哥去得早,兄弟姊妹间,我是最敬重你的。这两日我病着,想着从前在孙家,也有我的许多不是。我性子要强些,又因着咱们家世,总多些傲气。九郎劝过我许多好话,我竟都辜负了。如今这样,是我的报应。”
  “大姐为何这样说呢?”七娘也跟着哭起来,“大姐是个好阿姊,不该受这样的苦。”
  “七妹妹,”谢芝摇摇头,“你个最有福气的,别像姐姐这样……”
  二郎见谢芝病中糊涂,七娘还是个孩子,竟对着她说这样的话。他遂拉了七娘起来,斥道:
  “本是让你来劝劝你姐姐,怎么反倒哭起来?还不快回去,别惹你大姐姐伤心。”
  七娘最怕二郎,只好拉着谢菱出去。
  见了谢芝的模样,谢菱心中也不舒服,只向七娘道:
  “七姐姐,你说,大姐姐怎么就这样平白受欺负呢?就不顾忌着咱们家么?”
  七娘脸上泪痕还未干,她道:
  “孙姐夫无情,便是不能护她周全,这几日也该来看看。害大姐为他病得这样,他就不心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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