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也没有如以往一样意味深长地来个“哦”,反而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这让楚留香有点不习惯了,他忍不住问道:“你这么相信我?”
胡铁花伸手往后指了指云雁手中的大刀,还有两个跟在云雁身后,手上都是厚茧的练家子。如果楚留香敢和这姑娘玩玩就是,估计他的脑袋就该被这位姑娘拿来玩玩了。
酒馆又旧又小,但是在这个地方已经算得上难得,酒馆里的老板娘在胡铁花的叫唤下给他们上了几坛酒。酒味酸苦,云雁眉也不皱地连灌了十几碗下去,胡铁花大笑,“爽快!真爽快!”
“今日可不能再被你灌醉了,云雁,你来这儿,可是也得了消息?”楚留香上一回和黑珍珠、南宫灵一起都没能喝赢云雁,这次又有要事在身,只好搁下面子先开口了。
云雁皱了皱眉,这里的酒不烈,都是掺了水的,她也就是用来解个渴罢了,听楚留香这么说,她也意识到似乎出了什么事,不过自己任务在身,且那任务也是不能与人言的,所以指了指身边的林致与周深,“带两个人历练一番。苍云飞羽营营长林致、先锋营营长周深。”
“恭喜恭喜。”楚留香拱手一笑,便不欲再麻烦自己这个朋友了。
胡铁花瞪圆了眼,把酒碗放在桌子上,愤懑道:“你们说的什么,我怎么就什么都听不懂了?”
这镇子地处偏远,消息闭塞,胡铁花在这地方待了近四年,对江湖上许多事也不了解了,何况云雁是新近出名的人物。楚留香便细细与他说了,提到紫禁决战那一夜,胡铁花就变了脸色,他如何不知道能力敌叶孤城意味着怎样的武力值,而有了正式名号编制的将军,又意味着什么。
楚留香一个偷儿,招惹上了这么一个大人物啊。
“我不管抓贼的。”云雁一眼就看见胡铁花那纠结的表情,大概也猜出了一点什么,说实话,听皇上说,像是楚留香这样有分寸有原则的贼,再来两个也没关系——跟着楚留香的踪迹抓贪官,一抓一个准。
胡铁花讪讪地笑了,然后拉着楚留香扯开话题,“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楚留香不再隐瞒,他看了一眼云雁,又叹了口气,“你知道南宫灵么?”
“当了不久丐帮帮主又退了的那个?”胡铁花还是知道这个的。
话说南宫灵那一日自领三刀六洞之刑,退下了丐帮帮主之位,就在尼山脚下为任慈结庐守孝,每日也去一回山巅向秋灵素请罪,那么,石观音能忍这个?所以南宫灵被石观音带走了,至于秋灵素,石观音是不会杀死秋灵素的,因为她就是喜欢看着秋灵素痛苦的模样,秋灵素没了美貌,也没了任慈,石观音很乐意看着她这样活下去。
秋灵素之前既然能让楚留香和云雁留南宫灵一命,在南宫灵悔悟之后,自然也不会眼看着南宫灵再落入石观音手中。从石观音眼中,秋灵素看不出一点为人母的善意。秋灵素传信给楚留香,便是为了让楚留香再去见一见南宫灵,看看南宫灵如今过得如何,是不是想要离开。
听完故事,胡铁花叹了口气,“南宫灵倒是迷途知返,也是至情至性的汉子。”然后一拍桌子站起来,“他是楚留香的朋友,也就是胡铁花的朋友,我和你一起去闯一闯,总要把那大沙漠闹个天翻地覆。”
那个曾经把胡铁花迷得在这地方待了三年又十个月的小妇人,比起楚留香这个朋友来,似乎就不算什么了,但是当小妇人真正对胡铁花露出好脸色的时候,胡铁花又逃也似地跑了。云雁坐在桌边,又喝了一口酒——楚留香的朋友,奇怪一点也没什么。
楚留香追上胡铁花的时候,也已经跑出很远了,他刚想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马蹄声,竟是云雁也匆匆追来了,只是她身后没有再跟着那两人了。麟驹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在楚留香身边停下来,云雁慢吞吞地开口,“他还欠我一只鸽子。”
皇上需要沙漠势力稳定下来,那么比起龟兹叛军,石观音也不可忽视,或者说,有个像无花那样野心勃勃的儿子,石观音难道真的会是个慈悲观音?云雁差了林致和周深往黑珍珠那里去,让黑珍珠帮着找个向导去龟兹王那里应该不难,她相信林致和周深都不是傻子,应当明白做什么才最好。而她自己,自然是去处理石观音了。
至少要探出石观音的底来。
“那你的任务……”楚留香也不知该怎么说了,云雁可不是他们这样无所拘束的江湖人。
云雁掌不住笑起来,她眉目间溢满信任骄傲,“如果什么都要我去做,那么苍云,难道是一个人的苍云?”
如果只有一个人,还说什么不为天开,不为雷动,不为霜停!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要卡文了……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想问自己——你为什么不写大纲为什么不写大纲不写大纲!
大概是因为如果写了大纲就会不想开文了吧QAQ这个要怎么治。
☆、沙漠之行
云雁不是一个人,楚留香更是朋友遍天下,而最有名的两位,就是胡铁花和姬冰雁。
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这话说的就是楚留香三人,如果说楚留香最信任的人,怕是避不开这两个打小一起闯江湖的朋友。
现在楚留香就是要去找姬冰雁。姬冰雁住在兰州,是沙漠上最精明的商人,要去沙漠,有这样一个向导是再好不过。云雁姑娘心里也起了一个心思,于是她一到兰州,就先去买了大卷的宣纸丢在包裹里。
比起狼狈极了的胡铁花来,姬冰雁的日子可以说是富足极了。云雁看过花满楼在京城的大宅子,虽然已经因为花满楼的喜好简单许多,但也看得出一派富贵气息,而姬冰雁的宅子……应该说是个园子了,林木森森,曲水流觞,楼阁精致,却一点不像是才发财几年的暴发户,反而像是天生就该富贵的人家。
引着他们进厅堂的是两个白衣少年,为姬冰雁抬着软榻的是四个白衣少女,云雁姑娘默默地想,穿白色衣服的人,总是显得格外高端大气的样子,难道这就是……女要俏,一身孝?那陆小凤的朋友西门吹雪算怎么回事?
姬冰雁果然是个比狐狸还要狡猾三分的人,一双眼睛锐利如鹫鹰,嗯,还颇有些童心。云雁细细打量了一番他蜷在榻上的腿,又看看焦急万分几乎要哭出来的胡铁花,唇角忍不住就往上翘了翘,随即反应过来,在胡铁花的瞪视和姬冰雁好奇的目光下吹了个口哨,门外突然闪过一道白影,猛地扑在她怀里。
“哈哈,果然是鼎鼎。”楚留香显然很高兴看见这个小家伙,鼎鼎也还记得这个总是给它准备肉条的人,很亲热地蹭过去,在他脚边懒洋洋地趴了下去。
正演着苦情戏的姬冰雁和胡铁花表示:“……”
胡铁花捶着姬冰雁坐着的木榻,怒道:“我不知道你们都怎么了,朋友受了这样的伤,你们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鼎鼎打了个滚,顺势滚到胡铁花身边,呲了呲牙,居然露出一个古古怪怪的笑模样来,至少胡铁花就从来没有见过会笑的狮子,还是会嘲笑他的那种。
本来也只是打算和久别未见的老朋友开个玩笑,姬冰雁算是见好就收,他施施然地站起身,“云将军见笑了,楚留香倒是一如既往的好眼力。”
只略过了胡铁花不谈,因为胡铁花的表现实在是被衬托得有些蠢,但是这样得真性情,也实在是讨人喜欢。姬冰雁觉得,看在胡铁花还算是对自己真心实意够有义气的分上,他还是可以忍受这样一个犯蠢的朋友的……应该可以。
“你们都知道,合起伙来看我笑话?”胡铁花开心于姬冰雁无事,待到反应过来就指着楚留香生闷气了。
楚留香微微一笑,摸了一下鼻子,“我原只是怀疑,还是云雁先看出来了。”
云雁那憋不住的一笑,到底让楚留香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楚留香与姬冰雁是多年好友,他看出姬冰雁装病大部分是由于他太了解姬冰雁这个人,可云雁只是第一次见到姬冰雁,观察得再怎么细致也不该这么厉害吧?
“看得多了。”失去双腿的人应该是怎么样的,云雁看得太多了。
让人觉得什么都看得多了,习以为常了的云雁姑娘,这一回却结结实实被姬冰雁吓了一跳,或者应该说是被姬冰雁准备的马车吓了一跳——一个字,壕;两个字,土豪;三个字,二少爷!
明明不是藏剑山庄的那群少爷,穿的也不是一身金灿灿,为什么姬冰雁还是这么壕!
车厢宽敞得很,放下一张软榻之后,竟还能放下桌子锦垫这些物件,更别提暗箱里装的各色美酒,各味下酒菜了。按照姬冰雁的说法,他们这几日赶路最好还是不要露面的好,石观音掳走南宫灵,放过秋灵素,自然也料到楚留香会找上门来,说不准哪里就是石观音的暗线。
软榻很大,躺上三四个人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这四个人里,有三个是男的,而另一个是个姑娘。云雁不介意这个,楚留香几人也不好多说,然而云雁却还是没有在软榻上歇夜,她趁着夜色就出去晃了一趟,接着就伏在桌上摊开宣纸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