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浪费呢?”霍言安着急起来,“花在你身上的每一分钱,我都是心甘情愿的,也都觉得很值得!”
我看着霍言安,最终低下了头。
因为我已经越来越不会面对他的深情,害怕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伤害他。
可即便我如此想,无时无刻都在伤他心的那个人,还是我。
“景昕……”霍言安喊了我一声,然后过来抱住了我,“是我做的不够好,还是你……你没有忘记他?”
我心里顿感一痛,不自觉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沈容与就是我生命里的禁区,连我自己都不敢踏入一步,因为那里有恐惧,有心寒,却也还有不舍。
“你和他已经不可能了。”霍言安又说,“与其让他这样干扰你的生活,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尝试一下?”
如果,我没有经历那么多,或许我真的有和霍言安开始的勇气。
而且我也不是没想过和霍言安在一起,只是我每每想要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往事的痛苦与伤害就会在我脑海里浮现。
和沈容与的婚姻已经耗尽了我对爱情的全部渴望,早在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起,我也连同爱情一起埋葬。
况且,我现在还是个哑巴,是个残疾人。带着弟弟的孩子,承受着来自生活方方面面的压力。
最重要的,为了珍珠,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再要孩子了。
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耽误霍言安呢?他最喜欢的就是孩子,更渴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他是如此善良的一个人,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人,而不是像这样的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
推开霍言安,我和他比划道:“珍珠的小穆老师很喜欢你,人也长得甜美漂亮,你不考虑一下吗?”
霍言安一下子松开了我的肩膀,十分不悦的喊道:“你又开始了!为什么要把我往外推呢?你不接受我,没关系,可是不要想用这样的办法甩了我。你自己都有执念,为什么不让别人有?”
他每次都会用“执念”二字来形容我对沈容与的感情。
其实我很清楚,那不是什么执念,只是太深刻了,已经刻进了灵魂里,恐怕就算死了,也会陪我下地府,入地狱。
霍言安见我没了动静,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他又凑过来,好声好气的和我说:“我不该冲你喊。可是你真的不要再给我介绍对象了!你以前好歹也是个管理不少人的总监,怎么还干起媒婆的工作来呢?而且你也不看看你给我介绍的歪瓜裂枣,怎么着也得有你一般的漂亮吧?我那么帅!”
我被他的话又给逗笑了,心道他总是这样,和个软柿子一样,无力你用多大的力气捏他,他就还给你多大的力气,叫你永远也不能把他打败。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霍言安说,“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送珍珠。”
我点点头,和他比划:“你也是。我现在去给你打洗脚水,你泡完以后再睡。”
霍言安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说道:“我自己打。你那手可是弹琵琶的。”
……
和霍言各自回了房间以后,我坐在了那小小的书桌前,打开了抽屉,小心翼翼的将景辉留给我的手表拿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我心里一直有个心结:那就是景辉和景哲的死,都不是意外。
想要查出真相,甚至是为亲人报仇的念头从来没有断过,甚至有时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会听到一个声音在和我说冤枉啊冤枉。
每当如此,我都会一身冷汗的惊醒,心中的仇恨火焰越燃越烈。
可是当初我答应过景辉,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好好的活下去。而且我并不是一个人,我身边还有珍珠,我唯一的亲人。
如果凭借我现在的力量冒然去调查什么,说不定这得来不易的平静生活会被我毁掉,就连刘玉珍和霍言安也会被我牵连。
摸着这古旧的表盘,我不禁在心里问:爸,你说我该怎么办?
现在的我无权无势,什么也没有,如何去调查当年的事情?又如何与害你的奸人抗衡?况且我还有家人需要守护。可是我如果不去报仇,又叫我如何看得开这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
我每日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根本无法释怀。
……
转日,我骑着自行车将珍珠送去了幼儿园。
紧接着,我又赶紧骑车到了茶馆,准备和汪姐开门营业。
这茶馆不大,统共也就一百五十来平米,能摆八张桌子外加一个小台子,不过后面的房间到算是充裕。
汪姐聘了一个端茶沏茶的服务员,在加上我这个弹琵琶的乐师,还有就是她的公公财叔,是个拉二胡的行家,只不过这几天犯风湿,不怎么来了。
对了,汪姐是个寡妇,无儿无女,今天四十二岁,和财叔相依为命。
“怎么着?昨天珍珠有没有哭鼻子?”汪姐一面擦着桌子,一面问我。
我摇摇头。
汪姐笑了笑,又道:“珍珠这孩子,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赶明儿周末没事了,就带着她找我来玩,把玉珍也叫上,整天闷在家里,当心长霉喽!”
我也跟着笑了,冲她点头。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汪姐下意识的说:“咱们还没营业,您老过个十几分钟再来啊!”
“我来找景昕的。”
我一听这声音,就立刻回过头,果然看到了宋元庆!
汪姐见我有朋友过来了,就让我们去了茶馆后面的更衣室,也是休息室说话,她自己收拾就好。
宋元庆拎了一个礼盒,我一看就知道是小姑娘家的玩具,心想他又给珍珠破费了,今晚一定留下他吃饭才好。
可宋元庆却说:“大小姐,我今天来找你,是来告别的。”
我一愣,手里拿着的杯子差点掉在了地上。
宋元庆接过杯子,然后让我坐在了他的身侧,同我说:“我儿子准备移民到新西兰了,我也要过去,以后就不回来了。”
我皱起了眉头,没想到那么突然,怎么就突然要去新西兰了呢?他不是已经同儿子去了廉京市了吗?
于是,我赶紧掏出了本子,把我的问题写给他看。
他看完之后,又说:“是我儿媳妇怀孕了。而且我儿子的总公司也在新西兰,他可以申请过去工作,一切都很方便。”
原来如此。
这四年,宋元庆没少帮我。
廉京市是二线城市,不比津华市,再加上蔺江镇偏远,每次他过来都要飞机转火车,然后再转大巴的,一通折腾。
可即便如此,逢年过节,还有珍珠的生日,他都会提前过来亲口说一声祝福,还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
前年,刘玉珍得了甲亢,也是他带着刘玉珍各大医院的跑着,出钱又出力。
因为和景辉的兄弟情,他能做到这一步,我真的是万分感激,也万分感动。
于是,我马上又写下:宋叔,您也该享享清福了。我会好好照顾珍珠,等她大了,我会带着她去看你。
宋元庆一看这段话,不住点头,直说:“珍珠可懂事了,我等着她。”
随后,宋元庆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卡,直接塞进了我的手里,并且合着我的手,不许我拒绝。
“就五万块钱。”宋元庆说,“就当我提前送给珍珠的生日礼物。你若是和我计较这些,那就是不让我踏实去新西兰。”
我还是摇头,不停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宋元庆就是不肯。
“要是辉哥看见珍珠这么耐人,在天上都会笑出来。我这是替他给孩子的,你要是还这么拗,那就是瞧不起我对辉哥的情谊!”
宋元庆一提景辉,我的手顿时就没力气了。
“收下它,有事还能应个急。”他拍了拍我的手,冲我一笑。
这个时候,我真的很想亲口和宋元庆说一声谢谢,可是我发不出声音来,不能表达出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送走宋元庆,我站在茶馆门口一直望着,哪怕他的身影早就消失了许久,我还是望着。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这样的一幕离别,不知道何时才能重逢。
“别难受。”汪姐不知道何时站在我的身边,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如果有缘,早晚还会再见到的。”
除了舍不得宋元庆这样一位慈爱的长辈以外,我更舍不得那些和景辉有关系的人一个个都离我而去。
因为从今往后,只能是我一个人守着残存的记忆去怀念我的父亲了。
……
中午休息的时候,汪姐和我围在一个板凳上吃饭。
她往我碗里夹了几块瘦肉,说道:“我就讨厌小姑娘瘦不拉几的,跟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你多吃点儿!今天还得和我干力气活儿。”
我笑笑,知道这她这是用她的方法在叫我宽心。
没和她客气,我把肉塞进了嘴里,汪姐也就笑了。
还差几口就要吃完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号码。
本想着不接的,因为我在这里也没有朋友,不会有人给我打电话。可是电话一直打进来,似乎是有重要的事情似的,所以我只好接通了。
一上来就是:“请问是景怀珍家长的电话吗?我们这里是镇医院。喂?请说话!请问是……”
我听到珍珠被送进了医院,一下子就着急了,可是我说不出来话,根本就不能回应她!
“联系上了吗?”
“不知道,可能是打错了!”
“啊!啊!嗯,嗯……”
我冲着手机里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害怕他们就这么把电话挂了,这时候汪姐将手机夺了过去,直接道:“喂,我是孩子家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