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掌勺的人是邵晓珍,对他而言,自然也就另当别论了。
拎着几个大大小小的袋子,我和邵晓珍进了家门,可没想到客厅里正有人在等着我,而且居然是程英慧。
邵晓珍看了我一眼,接着礼貌的喊一声“阿姨好”,然后就安静的站在了我的身边。
“妈……”我有些艰难的喊了这个字,“您怎么过来了?吃饭了吗?我买了些……”
程英慧做了一个“停”的手势,示意我不必再说下去,直接冷声说:“我是来拿走容与的一些必备品的。”
我一愣,不太明白程英慧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程英慧把这话说在了前头,“景家出事,老爷十分挂心。可是无奈事情太过复杂,你父亲现在又涉嫌洗钱,种种缘由实在不便沈家在此刻过多的出面,省得落下人的口舌。”
我咬了咬牙,没有言语。
而身旁的邵晓珍似乎是听不过去,站出来想要反驳,但是我马上抓住了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景昕,你该知道沈家一向重家风,有规矩,对于你们家的这些事,还请你不要张一些不该张的口。”程英慧又道。
攥着邵晓珍的那只手被我无限的缩紧,我甚至顾不上这样是不是会伤了邵晓珍。
程英慧认为我会求沈家为景家通融吗?我从来就没有过一丁点儿这个想法。
“话说到这里,我也算是交代完了。”程英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容与的东西已经搬到了车子上,我就先走了。”
我想着沈容与这段时间对我的冷漠和无情,心底渗透出来的苦水像是无边无际的苦海搅动着我这颗疲惫不堪的心。
眼看程英慧就要出去,我忍不住问道:“这是容与的意思吗?是他想搬走的吗?”
程英慧脚步一顿,随即转过身看向了我,说:“是不是他的主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不能和你在同一屋檐下待着。”
“为什么?”我立刻问道,声音里带着不可控制的颤抖,“我是他的合法妻子,他为什么不能和我在同一屋檐下?”
程英慧冷笑了一声,说道:“景昕,这个时候,你不懂避嫌吗?”
我浑身一僵,身子有些向后倒去的趋势,幸亏邵晓珍扶住了我。
“容与走到现在的地位,一路来干干净净,找不到一个污点。”程英慧如此说,语气里满是气愤,“他怎么会想到在自己妻子身上栽了个跟头呢?你看看你,看看现在的景家,你们出门在外,哪一个不是被人指指点点?你想容与也这样被人指着议论吗?而且你父亲官司缠身,容与作为律师,万一被感情冲昏头有了什么不该有的行为,这岂不是要毁了他的一生?”
程英慧字字带刀,准确无误的往我心头上插,让我疼的麻木,更没有一点点力气去直视她的眼睛。
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景家的事情确实也给沈家,给沈容与带来了不小的困扰。如果以前沈家给景家开过后门,现在被人查出来,那么沈家也就完了,再也别想在政界有一席之地。
“这些话,我希望你真的听进去。”程英慧目光凌厉的看着我,语气里充满了警告,“沈家和景家天差地别,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抿住颤抖的嘴唇,把这些侮辱和伤害咽进肚子里,只想待到野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自己舔舐伤口,不会叫人再看景家的笑话。
可是我忍住了,邵晓珍却是没忍住。
“阿姨!”邵晓珍站了出来,把我护在了身后,“上次去您家看学姐的时候,我就想学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一个婆婆?我就不由得赞叹军人出身,就是亲切,心里装着家国和人民,思想觉悟不一样。可现在看来,我还真的是高看您了!”
程英慧脸色一沉,张口就要呵斥邵晓珍,可是她马上又说:“什么叫沈家和景家天差地别?您是觉得自己是军人,就比别人高人一等吗?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人民高于一切,你还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公仆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程英慧咬牙道,“我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邵晓珍反问,“我学姐是您儿子的妻子,两个人是最亲密的人。现在学姐家出事了,还有恶人在背后栽赃陷害,您不跟着想主意就算了,还急于撇清关系!这就是军人该有的样子吗?我倒想知道您做到这么高的军衔,是您太能掩饰了,还是咱们国家没人了!”
“混账!”程英慧吼了一声,指着邵晓珍喊道,“我程英慧为国家服务三十余载,没贪过国家的一丝便宜,更没做过任何有辱军人身份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么个小丫头来教育我了?”
邵晓珍梗着脖子还要继续同她辩论,可是我却拦住她,不想她再说什么。
还有什么可说的?
如果我已经留不住沈容与,其余的对我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晓珍年轻气盛,您别和她计较。”我扭头对程英慧说,“您路上慢点儿。”
程英慧厌恶的看了我一眼,不屑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连你交的朋友也是有问题的!”
“我有什么问题了?”邵晓珍推开我喊,“你才有问题!你们沈家有问题!什么铁面无私,铁血军人,就是靠踩着自己的亲人实现的吗?你……”
“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学姐,你就让人这么欺负吗?”
“没有!你别说了!”
“我就说!他们沈家就是欺负人,根本就是只晓得保住自己名誉的自私鬼,是……”
“够了!我叫你别说了!”
我冲邵晓珍大喊了一句,她被震慑的收了声。
程英慧面带笑意的看着我二人,最后说了句“惺惺作态”,便离开了臻玉园。
她走后的客厅,变得像个刚刚厮杀过的战场,处处弥漫着硝烟。
其实这场战争早就打响了,无论我愿不愿意,自从嫁入沈家大门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身处其中,也注定了我一定会败。
因为我对沈容与付出的是我全部的真情和真心。
“学姐,”邵晓珍伸手替我擦了擦眼泪,“你怪我吧,是我多嘴了。我明知道她是你婆婆,我还……”
我摇了摇头,扑进了邵晓珍的怀里,放声痛哭。
沈容与就这么离开了这个家,他还会回来吗?我们又还有没有未来,甚至是有没有明天?
我找不到答案,更找不到自己。
“哭出来吧,别压在心里。”邵晓珍顺势抱住了我,“你过得太压抑了。”
……
这一晚,又是孤独的一晚。
邵晓珍一直安安静静的陪在我的身边,从不多言,或许她看出了我内心的寂寞,那不是她能填平的。
躺在我和沈容与的大床上,我内心是平静的。
可能是因为那场大哭真的释放出了我很多的负面情绪和巨大压力,所以我现在并不那么难受。
但之后,我才明白那不过是心死的开始而已,人的心要是死了,又哪里会觉得痛,觉得疼呢?
……
转早,我早早的醒来。
我昨晚一直做梦,梦见我和茉莉在一个满是白雪的平原上,嬉戏奔跑,我的笑声像是传达到了天堂一样。
所以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茉莉,那种急切像是在寻找慰藉。
可当我下楼的时候,大门被人打开,沈容与回来了。
四目相对,我们都是沉默着,眼神里没有多少的情感,可又似乎有着千言万语,但最终都是归于平静。
“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我选择主动开口。
沈容与又是默了几秒,然后说:“之前一直在联系一个专门治疗心脑血管疾病的专家,他这一半天就会来津华市,到时候我带他去看看你爸。”
我微微一笑,说:“谢谢你。”
这段交流结束后,我们又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像是好不容易找出来的话题就这样被三言两语的挥霍掉了。
“景家欠下的那六千万,我正在想办法。”这一次换沈容与打破安静,“不可能是全部,但是我也会……”
“不必了。”我打断了沈容与的话。
昨天程英慧的话已经够明确的了,不该张口的事情不要张口,不该求的情也不要求。
景家虽然一夜之间就落魄了,但也不至于沦落到人人可以践踏的地步。
“我和景哲名下都有些财产,变卖出去也能换来些钱。”我一边说,一边下了楼,“景宅算是个古董吧。以前就有很多富商盯着想买,景哲已经联系人把它抵押出去,价钱合理。要是再加上我们变卖财产的钱,应该就够了。”
沈容与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只是很久之后,“哦”了一声。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我已经习惯,也习惯假装他不过是心情不好,并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了,所以没所谓,就这样吧。
我向茉莉的小屋走去,没再理会沈容与。
可是当我转过身的时候,沈容与又一次开口道:“其实分开一段时间,对彼此都好。”
我的心脏抽动了一下,脑子里全是程英慧对我说的话,她告诉我“避嫌”。看来,沈容与对我不抱什么希望,就选择自己避嫌了。
我没有回头,更没有流泪,只是说:“我会搬去公寓。如果你在沈家处理起来工作不方便,那就回来,不会遇上我的。”
……
当日早晨,我就和邵晓珍搬离了臻玉园。
阿梅哭了,她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一直问我可不可以不要走?我笑着冲她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