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想的倒不是这个,而是,既然做了那就做完吧,让他们彻底闭嘴,省得以后再惹纠纷,而且自己那酒量也不差这四杯。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心理活动刻意避开了令她感到难堪屈辱的那部分——这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太敏感脆弱的人,会在职场上遍体鳞伤。
她继续麻木地倒酒。
邵寻大步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杯子截下来,那酒差点泼到他自己身上。
她好生劝着,“邵总别这样,场面会闹得很难看。”
邵寻不听,抓着她腕子,不让她再碰酒杯,但视线却是朝庄翊那边刺过去。
“出去跟我谈。”
他语调陡然沉了下来,全场鸦雀无声,留给这两个男人对峙。
庄翊毫不犹豫地说不,就像今天下午邵寻拒绝他一样,“饭没吃完,酒没喝完,我不走。”
邵寻危险地眯起眼睛,“是男人,就跟我私下解决。”
庄翊眉头都不动一下,自有他的强硬,“我跟你没什么要解决的,你只需也只能回答一个字,行。”
他“啪”地敲开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毫不带脏字的三言两语,却能把气氛搞到十分紧绷。
方汝心挣脱邵寻的手,“让我把这场闹剧结束好吗?一切因我而起,我来负责还不行?”
邵寻说,“不管你的事。”
她不明白,一抬头,对上邵寻的眸子,却发现那双眼睛深得可怕。
她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又过去,甚至愈发坚定这件事得在餐桌上彻底解决,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她不再用杯子,而是抄起手边的红酒瓶,直接吹。
看着这样拼命的方汝心,邵寻心里像塞着一团棉絮,堵得慌,说不出来的难受,但他没有时间仔细辨认那难过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猛地抬手,把酒瓶从她嘴里截下来,殷红的酒渍甩到俩人的衣襟上。
她重重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旁边的解主任看得心酸,发热的眼眶就这么红了。
方汝心飞快平复凌乱的心绪,用手背抹了下嘴,转而朝庄翊发话,“八杯够了,两清。”
庄翊意味深长,“对,我跟你两清。”跟邵寻还没有,远着呢。
邵寻忍无可忍,声音低得骇人,“庄翊,滚出去。”
万万没想到,放意气用事的狠话的人,竟然是号称最理智的那个。
庄翊不吭声,闲适地转着自己手里的杯子。
事情闹成这样,邵寻不可能没有感觉还置身之外,事实上他感觉极其强烈,几乎有让他冲动暴躁的趋势,但他强迫自己冷静。
所有人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触即发。
“不过是喝酒而已,你非要搞得这么严峻,以往在酒桌上也没见你这么作,”庄翊并不打算放过他,“邵寻,为什么对她一个人这么例外?”
邵寻清楚庄翊在打什么主意,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烦躁极了,眉心深重地拧着。
但半分钟后,他还是冷厉地开口:“因为她是我女人,我不想她受欺负,怎么了?”
这话一出,在座其他人可是倒抽一口气,然后一脸不可思议,面面相觑。
庄翊徐徐一笑,知道自己快要达到目的,拍桌站起,咄咄质问,“整件事情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银座跟蓝度全是你嘴里的肥肉,你女人也是你随便拿来用的工具!”他骤然拔高音量,“你就是想独吞大部分利润,并且为你的新公司打出名气,真是卑劣的竞争手段!”
邵寻森然得像座雕像,没什么犹豫地回答一个字,“是。”
底下人纷纷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邵寻,那目光已经不再是敬畏,而是……震惊和厌恶。
庄翊成功了。
蓝度不会接受邵寻的投资,这个项目他玩完了。
不费一分钱,甚至不用耗三个月,这打压的手段可谓相当“漂亮”。
可邵寻似乎没受多大影响,还是盯着庄翊,脸上一派肃杀。
“滚出去。”
方汝心跟其他人一样,脑子炸成一锅粥。她不知道这场对决究竟如何收场,也不关心,一阵反胃感袭来,她捂着嘴去了卫生间。晚上没吃什么,刚刚又喝得过急过猛,胃部一个痉挛全吐了。吐完她觉得好过很多。
打开水龙头,不停漱口。她脑海里全在回响邵寻刚刚说的话,慢慢地眼眶红了起来,泪水啪嗒往下滴。
她抬手擦掉,然后抬头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好像已经不是最初那个小天真,她有时候自己都会觉得陌生。
折回餐厅,蓝度的管理层齐刷刷地站在门口,服务员在里面收拾残骸,还有把椅子翻倒在地。
副总见她湿着双手,递了几片纸巾过去,“方小姐,调研还继续做吗?这合同肯定是签不成的。”半百的男人垂着嘴角,难以掩饰低落的情绪。
“当然要做,”她语气温柔,“我会给你们找别的投资者,放弃邵寻也挺好的,他胃口太大。”
管理层一听,眼里重新燃起光彩,但下一刻又有点忧心,“方小姐,今晚这事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方汝心笑着摊手,“你们完全没有。”
倒霉的是邵寻。
没有人问,“她是我女人”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因为,并不重要。她对企业认真负责,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开个渣浪或公号写带感中短篇(不是菜谱,菜谱只在PP)。征求下读者意见,是渣浪还是公号呢?
☆、越来越凶萌的狐狸精
37
这工厂在郊区,方圆五里都只有一家宾馆, 那宾馆条件非常一般, 而且今天也没有大床房, 只剩下标间。副总本来派司机把方汝心送到市区, “银座那六个都住在市中心的锦绣宾馆,那里条件很不错, ”然后还专门强调, “邵总在1676房。”
看来他们是信了餐桌上的那番话,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也没觉得方汝心就怎么样,毕竟男欢女爱, 正常事一件。但如果是没跟方汝心接触之前就得知此事,那大抵会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不过这个不好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而是担心她会跟老公一起, 盘剥企业的利润,帮忙抬息什么的, 但接触之后, 他们非常相信方汝心的人品。
“副总, 您的好意我心领, 但我今晚还是想就近, 实在太累了想躺着,坐一两个小时的车也很难熬。”
“方小姐今晚喝了不少酒,会不会感到身体不适?我们这边有专门的医生, 把他叫过来看看?”
“不用麻烦,这点酒对我来说还好。”她踩着高跟鞋,步伐也没有不稳,想来的确是没醉。
一行人从场子中央的空地经过,隔着那道矮墙,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
方汝心指了指那边,正色道:“副总,这事准备怎么办?”
“我们新厂在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已经装修好,但不能立刻搬进去,还得空三个月。”
“你得告诉我非常确切的时间,几月几日。”
“四月五日。”
“这边的旧厂打算怎么处置?”
“大概会租出去。”
解主任感慨道,“如果以后咱们真的成功了,传统皮草越来越少,那养殖的狐狸就能越来越少,同时市场上的假肉应该也会少些。这么想想,还真是感觉为社会做了贡献。”
这话让一行人都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一直传到天际。
几个男的陪着方汝心一起,边走边聊,一直把她送到宾馆。
她没有再去想餐桌上发生的事,刚开始那阵子或许呆滞了五分钟,但很快她又进入工作状态,电脑拿出来,相机摆着,开始根据今天获得的资料撰写报告。
两小时后,她忙完,彼时也到了夜晚十一点。她转了转酸胀的脖子,站起来活动筋骨,扭头间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她立刻跑过去一看,失望地发现并不是邵寻发来的短信。
她心里惴惴的很难受。
都这么晚了,他跟庄翊再闹也应该结束?或许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问平安。可万一还没谈完,这一通电话打过去可就不太好,还是再等等吧。
为了缓解那种焦虑,她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准备去隔断间洗澡。
结果刚把头发拆下来,手机就猛地振动了起来。
她立刻关掉热水,捂着浴巾跑过去一看,果然是邵寻打来的。
“喂!”
她担心他,那是发自内心的急切,结果他倒好,半天不吱声,她“喂喂”了好几次,最后甚至惊惶地抓紧手机,“邵寻,你没事吧?!”
他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在几楼来着?”
他的语气很平静,跟平常毫无二致,这让她稍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五楼,509,出电梯右拐,走廊尽头这里。”
“把门开着,我马上就到。”
她坐在床边等他。
他风风火火地进来,把门“哐”地关上。
她仔细打量他,唯恐错漏一处,发现他脸上没什么青紫,衣衫也是齐整的,应该没有打架。徐徐舒了口气。不过想想也是,邵寻跟庄翊这种要奔四的男人,就算争得再凶应该也不会打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