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姐,我昨天亲口回答,原谅你,前事一笔勾销。那么你现在呢?”
她扭头看了看他。
他仍旧保持微笑。
“希望我们以后只有公事接触。”她不咸不淡地回道。
庄翊正欲再说点什么,但那俩人已经从卫生间出来,正大步往这边走。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并且往后退了一步跟方汝心保持原来的距离。
今天上午,两位重要客人都在生产基地转悠,光派技术部的员工还是远远不够的,一会儿后,银座的财务师跟老总都过来陪同。
“司总,昨晚的酒很棒,令我印象深刻呢。”
庄翊这话乍一听,不知是在说方汝心,还是只说红酒本身,抑或是他就要一语双关。
“你们都是贵客,当然要拿看家宝出来,83年的拉菲,口感很醇吧?”
老总是今天上午才飞回来的,昨天晚宴并没有参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管理层肯定不会跟他说非常糟糕闹得厉害,就算说估计也只是提提,银座两位领导发生口角。
“方小姐你觉得呢?”
庄翊问出这句话,是想聊着聊着缓解气氛,最好大家都能笑谈昨晚的事。但方汝心对外的脾气当真没那么好。
她轻轻皱了皱眉,不想理会这句话便没有回答,但蓝度的人在场,而且还是老总级的,她不好把气氛搞得太尴尬,转而冲那老总笑道,“谢谢司总款待,不愧是八三年的,后劲很大。”
“既然庄总和方小姐都这样满意,那我们今晚就继续喝它,我还有一箱呢!”
没有被搭理的庄翊也依旧轻易笑开,“这种酒,一箱也就三瓶,看来我们来这一回,就把司总多年的珍藏都喝光了。”
“哪里哪里,这是我的荣幸。”
庄翊孜孜不倦地跟她搭话,“方小姐,我今晚就履行诺言怎么样?”
方汝心还没开口呢,老总一听,就笑眯眯地掺和,“原来庄总跟方小姐擦出火花啰?”那种撮合的口吻。他还不知道方汝心是邵总的女人,这话一出,真是尴尬的不得了。然而也只是方汝心一个人尴尬,其他人都是笑眯眯的。
方汝心不想说话。
这种话题一带而过,庄翊话锋一转,“司总,你应该研究过自己公司这几年的销售情况?”
“这是当然。”
“那我现在就直说了。你们蓝度在业内虽小有名气,但近几年销量却开始下滑,纯做皮草,这盘子太小了,分分钟饱和,甚至过度。”
一上来就这般厉色,老总有点无话可讲,只能笑了笑,“那庄总的意思是?”
“你们有什么新的发展方向吗?附加值比较高的那种。”
“我们近五年的目标是,做到业内第一,承包这个市场。”
“就算第一又如何?你也只是个卖卖原材料的,原始皮草只值1000左右,你的成本就占了400,但如果把它做成服饰,就可以买到5000以上,在银座,它还可以更贵。”
司总一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您的意思。”
“你们研发部有什么招?”庄翊继续发问。
“就算做成服装,也只能是冬天的大衣,下一步会找设计师做款式,尽量贴合大众口味。”
“谁说其他季节就不能有皮草元素?”
“呃……”
“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凉鞋。”
他走到成品区那里,挑了一条很细的短毛带出来,橘红色的那种。然后折回,走到方汝心面前,“麻烦方小姐做一下模特。”这里只有她一个女人。
说完这句他就蹲了下去,用那条细毛带在她脚腕处围了一圈,然后往上缠绕,手指灵活地穿梭、打结,从脚腕一直到小腿肚。
一分钟后完成了,他徐徐站起来。
“我一直觉得,靴子在夏天也会是一个卖点,做成镂空的,往上缠绕,可以一直到膝盖、大腿。”
另外几个人盯着看了一会儿,技术小哥挠挠头,“那些毛看着有点热啊,搁夏天不合时宜吧。”
庄翊忖着下巴,“是现在还没看习惯而已,等你真的创造了流行,大街小巷遍地都是这种毛丝靴,你就不会觉得不合时宜。”
她皮肤很白,被橘红一衬,更是白得发腻。
光是两条小腿,可能不会让人产生什么想法,但被带子一缠,顿时生出几分旖旎。
“最坏的打算,普通人不喜这种鞋型,但明星模特艺人肯定会有这方面需求。”
“所以庄总的意思是,让我们做一条龙的产业链,从皮草到皮包再到服装和鞋子。”
“你们必须往这个方向发展,大企业都是一条龙,这样能极大地减少成本。”
“对,您说的没错。”
“回去之后,我会让我们研发部的人过来,详细跟你们谈合作,制定更精确的计划。”
蓝度的老总骑虎难下,这下只能说,“好的,谢谢庄总。”
她知道自己的脚、腿很抢眼,邵寻那种大闷骚都能看一整天。但此刻,被盯着不放实在令她生出些不快。她弯下腰,刷刷卸掉,但动作太急太猛,腿肚后面的活结拉成死结,
庄翊直接坦然地过来帮她,但那手刚才伸出去就被她果断挥开,而且力气还挺大,像打了一耳光似的,竟发出“啪”的脆响,然后,他手背都开始麻痛。
那一刻,他有轻微的被冒犯的感觉,眉头略略皱了起来。
但方汝心并没看他,把那东西卸下来,往地上一扔。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剩下里头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39
邵寻一早出去办正事,开车去市里见几个朋友。他人脉广, 在这边也有三三两两的熟人。男人聚在一起肯定要谈公事的, 可这回又多了一个崭新的话题, 那就是, 邵寻自己新注册的公司。旁人的第一反应也都是想注资,想当合伙人。
邵寻笑着说:“好歹过几年, 看这公司到底行不行, 万一被我开垮了呢?你们岂不是血本无归?”
“诶这话就别说了, 我们对你还是放心得很,不说大赚,至少不会亏。”
“私募股权投资, 不都可以弄兜底条款吗?让企业承诺至少每年10%的收益率。”
“邵总跟人谈的肯定不止10%,我看至少得是15%。”
等那些人都说完,邵寻才徐徐发话, “现在行情不好, 怕是很难谈到。”
“但好项目总是会有的,上回投了家很小的净水公司, 没想到势头还不错, 年底分红也是谈百万。对了邵寻, 这回你来视察的那个企业, 感觉怎么样?”
“就现在的行情来说, 蓝度算中上,产品的确不错,创新大有可为, 但种类太过单一,会极大局限它未来的发展。内部机制比较糟糕,研发和销售两个环节乱七八糟,需要好好换血。总体而言,如果手里的闲钱实在没去处,可以小投一把,参考收益率14%。但我不会投,有私人原因,不方便说明。”
这种一针见血甚至扎心的话,他是不会跟方汝心说的,因为会影响她工作的积极性。她又比较聪明,亦能通过这番话看出俩人之间的巨大差距,不利于培养她刚入职场的自信。
邵寻的履历无可挑剔,双学位,高学历,职业生涯竟也堪称完美,操作失误率为零,这意味着什么?但凡他投的项目,没有亏过。投资界的盈亏平衡点可不是零。因为有机会成本,钱搁着不动那都叫贬值,他们的不亏损,是指达到业内平均的回报率水平。
银座也从十年前的第十二名,跻身到第一,并且是无可动摇的龙头地位。普通民众只了解大概,只觉得这家公司好厉害,但业内的都知道,银座那帮合伙人挺多狠角色,邵寻跟庄翊是比较出名的两个。前者眼光犀利手段老辣,在投资界如鱼得水,曾经给银座把年平均收益率拉到18%,几乎成为难以超越的纪录;而后者悉知业内,又极其能说会道,最擅长开辟各种新业务,让银座的销量一再突破。当初的强强联手,是一段精彩纷呈的商战故事。
其实商界的人都心知肚明,邵寻和庄翊这俩,迟早会各自为谋,因为一山不容二虎。银座没有做大之前,大家可以合用一个灶台。可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搭伙,手里的资源大把大把,谁不想出来单干?
蜜心资本算是邵寻厚积薄发的产物,积累了海量的实操经验,又形成了近乎封神的口碑,却直到现在才出来开自己的公司,哪怕蜜心资本还没有正式运营,但一场推介会便让它有了相当的知名度——不过这件事却让方汝心吃了不少苦头。秘书和助理那阵子接到很多买方的电话,询问项目或者表明有投资意愿。他们按照邵寻的意思,全都拒了。
“那股市呢?”有人问,“邵总现在重仓哪些股?”
“钱都拿出来成立公司,半年前就是空仓。”
“岂不是少赚几十万?不可惜吗?”
邵寻豁达地表示:“这也没办法。”
有人笑得暧昧,“邵总的风格变了,现在结婚成家,美娇妻自然会把心分走,等以后当了爹,估计也不会自己出来跑项目。”
“这应该不可能,”他笑着否道,“毕竟我还得赚钱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