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小时候用过的钢琴还在吗?”
“早送人了,你不肯再弹,放在家里也是积灰尘。怎么想起来要那个?都二十年前的事情啦。”
“没什么,心血来潮,最近听说小时候教我钢琴的那个女老师得了脑溢血,瘫痪。”
苏青乍闻此事,吃了一惊。
“你说薄枫?”
“对,就是那个六中的音乐老师薄枫,想想挺感慨的,她才四十几岁吧,居然会得这种病,而且很严重,听说连话都不能讲。”
放下筷子,叹息一声,摇摇头:“因果循环,老天绕过谁。那个女人还年轻呢,却遭此业报,可见老天有眼。”
“她造什么孽了?”孟琪雅一脸好奇和天真的模样。
苏青不愿多言,只闷头吃菜。孟琪雅却把往事一一摊开细说。
“妈,你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什么都不记得。那个女人借着给我上课的便利,跟父亲不干不净,以为我是小女孩看不懂眉来眼去,其实我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就算你打我板子,我都不肯再继续学钢琴,就是不想那个女人再上门。”
“哎……琪雅,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耿耿于怀。算啦,她既然重病瘫痪,我们再议论,就显得刻薄。往事不要再提。”
陪母亲一直到深夜,孟琪雅回房沐浴休息。她想起当年的薄枫,杨柳腰,桃花眼,说话细声细气的,脾气比棉花还软,活脱脱一个画里走出来的美人。七八岁时的孟琪雅打从心眼儿里喜欢这个钢琴老师,练琴特别带劲儿,就为了听薄枫用好听的嗓音夸她是个小天才。孟海涛那时候似乎特别关注女儿的教育,常常守着听她练琴,只要薄枫来上课,孟海涛就坐在琴房里,看书读报,从头待到尾。
有一天,孟琪雅特别特别困,一直打瞌睡。薄枫看她确实是弹不了,就提议让她小睡一会儿,等她醒了再继续上课。
她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薄枫坐在父亲的腿上,而父亲的手在她的裙子下面拱来拱去。她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爸爸,薄老师,你们抱在一起不热吗?”
两个大人火速弹开,各自整理衣服,假装一切如常。孟琪雅当年虽然年纪还小,早慧的她却顿悟,父亲和薄枫做了坏事。然后她就闹别扭,撒泼,死活不肯再上钢琴课。
孟琪雅现在把种种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对薄云的身世疑窦顿生。她,有没有可能是父亲和薄枫的私生女?薄云今年十九岁,加上怀胎十月,和她二十年前学钢琴的时间岂不是恰好契合?她披着睡袍在屋里踱步,咬着手指,如何求证?
不能问父母,他们明显不知道薄枫有个女儿,甚至连薄枫生病的音讯都毫不知晓,她何必节外生枝?万一薄云和他们孟家毫无瓜葛,她岂不是破坏自己和父母的关系?
那问谁?薄云那个傻姑娘,一问三不知。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可能,薄枫。
次日一早,薄云还在睡懒觉,宁致远早早起床,打扮停当,进城去见孟琪雅。
“房子找到了?”
“嗯,我先给你看下房型和地段。”
孟琪雅效率极高,在宁致远赴美这段时间,已经看好一处精装修小三居,离N大北门很近,步行就一刻钟的距离,新开发的楼盘,采光和房型都没得挑。
“你要精装修的,所以屋子不大,一百平多一点左右,赠送一个小阁楼。位置在顶层,比较清静,避人耳目。家具和电器都齐全,货真价实的拎包入住,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孟琪雅给宁致远看装修效果图。
“不用,我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重新弄,既然是你选的就绝不会错。总价多少?我即刻付给你,但是产权手续之类的可能要麻烦你找人弄一下,我不好出面。手续办好之后,你可以叫人把产权证和钥匙送来公司给我。”
“这是我家的楼盘,冲着你的面子打了6.8折,可仍然是总价两百万的房子呢,真要写在薄云名下?”
“这个地段,不是给她还是给谁?我又不可能住到这种小公寓里去。”
“就住三四年,你真舍得。”
宁致远微笑说:“大不了她毕业之后再找你帮我卖掉。以现在房地产的行情,总是不会亏的。”
孟琪雅撇撇嘴:“那我可不敢打包票,现在房地产的前景也不明朗,最赚钱的时间已经过了。”
“你们孟家也赚够了,也许可以急流勇退,像我父母一样,避居到美国或者瑞士去,清静过日子。”
孟琪雅点支烟,深深吸几口:“致远,你应该深有体会,人一旦爬到某种高度,就很难潇洒退场,尝到甜头就想得到更多。如今我父亲家大业大,想退也难抽身,盘根错节的关系太复杂。”
“你真的不考虑帮你父亲打理事业?你的公关能力一流,和父亲的感情深厚,有了你,如虎添翼。”
“不,我现在无心赚钱拼事业,主要目标是嫁人。在国内,28岁的年纪已经被定Xing为剩女了。”孟琪雅直勾勾地看着宁致远,他并不回避眼神的交锋,淡淡一句:“你不是剩下的,而是你挑不着配得上你的。其实麦克是个不错的对象,受过良好教育,勤奋能干,而且出身很不错,他父亲是律师,母亲是个牙医,你父母应该不会有意见……”
孟琪雅打断宁致远:“炮友就是炮友,一谈感情就索然无味,别提这个。”
宁致远耸耸肩,起身告辞,大掌在孟琪雅肩上拍拍:“麦克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只是玩玩而已,趁早放他一条生路。他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风流,一旦认真起来,可以舍生忘死。他肯到中国来,你觉得真的完全是为了我吗?以他的本事,高薪哪里挣不到?巴巴地跑到一个语言不通陌生国度来?琪雅,对他好一点,他待在中国真正重视的,说穿了就只有你而已。我本不想多嘴,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宁致远叹息,理一理西服离开。
孟琪雅夹着香烟的手指在发抖,她叫住宁致远:“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叫上麦克。”
宁致远止步:“看薄云的身体状况,她有点发烧,胃口不好。”
孟琪雅心里冷笑,真像林妹妹,风吹就倒。
“哪里就那么娇弱了,我订一家私房菜,你带她一起来,吃些清淡的不要紧。”
第二卷:寒夜 173、缠绵悱恻
宁致远回到别墅,薄云正在和张妈一起打扫屋子,洗洗刷刷,她穿着家常T恤短裤,跪在浴室地板上擦拭浴缸。
他摸摸薄云的额头:“刚退烧就自觉当起小女佣?”
薄云腼腆地笑笑:“张妈一个人做挺累的,我闲着也是闲着。她在抹地板,我如果像个大小姐一样坐在那里指手画脚,太过分了吧。”
宁致远微笑着看她,她的心啊,比水晶还要清透,善良的本Xing是她最珍贵的品质。
他倚靠在洗手台上,看薄云热火朝天地干活,慢香香地说:“其实这次美国之行耽搁这么久,主要是为了帮你母亲找一个脑科医生。”
“什么?”薄云的抹布掉到水里,她忙捞起来拧干,洗干净双手,听宁致远说话。
“我在想,也许你母亲的状况可以通过手术得到改善,比如,恢复部分行动能力或者语言能力。但是跟几个医生谈下来,不是很乐观,根据我的描述和我从疗养院那边拿到的病历,恐怕你母亲大脑的损伤是永久Xing的。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努力一下,把你母亲带往美国,有个医生愿意主刀做一次开颅手术,但是,成功的几率很小。你愿意试试看吗?”
薄云内心极度犹豫煎熬,紧张地搓手,半晌才回答:“我不确定母亲的状况能承受第二次手术,而且去美国治疗,花销会不会很夸张?”
宁致远温柔一笑:“你觉得我花不起这笔钱?”
“不是不是……只是……我心里过意不去。”
“钱财都是身外物,生命最宝贵。你也不愿意看你母亲一辈子坐轮椅,不能动也不能说吧?当生存下去已经没有乐趣和质量可言,对她而言,每天只是苦捱日子而已,我们总得做些什么来改善,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进步,也比现在这样好。”
我们?宁致远说我们?薄云突然鼻酸,抱着宁致远哭得稀里哗啦。
晚上吃饭,在一家雅致的私房菜馆,只有他们一桌,就在人家的客厅里,像货真价实的客人。不能点菜,主人做什么吃什么,薄云觉得很新鲜,试图窥探厨房,奈何上面写着:“机密,擅入者杀无赦!”
美味佳肴一道道呈上,看似平常,入口只觉味蕾在跳舞,滋味无穷。薄云吃得很开心,因为感冒,喝了两天白粥和不放盐的鸡汤,她已经馋死了。孟琪雅不怎么搭理她,只顾和麦克、宁致远高谈阔论,谈些股票走势和宏观调控政策。薄云一直竖着耳朵听,间或还能掺和两句。
孟琪雅略有些吃惊,薄云虽然话不多,但的确一直跟着思路在走,她的英文水平比上次在别墅游泳的时候有突飞猛进的提高,词汇和语法没有错误,口音也渐渐纯正,看来宁致远没少指导她。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像海绵,如饥似渴地吸收一切新资讯。后生可畏,她猛然觉得背上一阵寒意,空调的风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