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呆呆的问:“你也负责打发他厌倦了的女人吗?”
孟琪雅的媚眼眯起来,意味深长地注视薄云:“我确实有随时让他的女人变成过去时的能耐,但是,我不会这么做。我尊重他的私生活,这是我跟他之间可以长久相知的出发点。”
“走吧,去吃东西。”
薄云乖乖跟在后面,任由孟琪雅开车把她带往一处西餐厅。经过宁致远的教导,她现在面对刀叉已经不再惊慌,虽然还显得有些拘谨,但没有出洋相。孟琪雅一直在默默观察她,突然来一句:“跟我说说你母亲吧。”
“我妈?”
“嗯,你难道不是为了她,才献身给致远的吗?”
沉吟片刻,薄云说:“妈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唯一的亲人,她很温柔,很漂亮。我们家从来就没富裕过,可是妈妈努力让我生活得舒适,她是最好的母亲。就算我挖空心思寻找她的缺点,还是一无所获。她在我心目中完美无瑕。”
“所以,为了照顾母亲,延续她的生命,在某种程度上,你是人尽可夫,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薄云的刀叉凝固在半空,人尽可夫?四个字,四颗钉子,把她钉死在耻辱之柱上。她埋头低声回答:“是,你说得对。当时我被逼上绝路了,如果交不起疗养院的费用,买不到我妈妈控制血压的药,她随时可能死去。”
“你没想过辍学打工照顾她?可能开销不会那么大。”
薄云挤出一个笑容:“我妈妈瘫痪的情况,恐怕要持续一辈子,如果我错过读大学的时机,就只能去做最廉价低级的工作,一个高中毕业生能干的活儿,哪怕一天做足12小时,也赚不够养活她和我自己的薪水。我必须读大学,有份体面的职业和丰厚的薪水,把我妈照顾得妥帖,让她长命百岁。”
孟琪雅心里有点酸楚,真是可怜。
“你的考虑都是正确的,不过,你的手段我不敢恭维。”
薄云慢慢切剩下的一小块牛排:“我知道,所以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都是我活该。我只求快点毕业,找份好工作,然后……”
“然后,甩掉致远。你不过是在利用他的善良和慷慨,熬过这几年最困难的时间。”
薄云咬咬牙,孟琪雅的话好似手术刀,要剖开她天真纯洁的皮囊,强迫她坦承自己丑恶的灵魂。
“琪雅姐,我感激宁总对我的帮助,真心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迟早会离开他,但不会忘记他。”
孟琪雅不再多说,和薄云聊些闲话。
吃过饭,孟琪雅问:“你想去哪儿?回别墅?”
“我……我想回我家看看,有阵子没回家了。”
“我送你。”不由分说,孟琪雅把车子开到六中家属区,轻车熟路。
“咦,你怎么知道这里?”
孟琪雅淡淡一笑:“我记忆力超群,小时候来过的地方,何况又是N市老牌名校,怎么会忘记?”
在楼下停车,孟琪雅的手闲闲地搭在方向盘上:“不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啊?可是,我家很简陋……”
“不至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吧?”孟琪雅已经下车,锁门。薄云只得硬着头皮带孟琪雅上楼,五层楼爬上去,孟琪雅一直皱眉,好老的楼,墙壁上还有裂缝,楼梯被磨出坑来。
防盗门是新装的,但被贴满大小广告和水电费单子,乱七八糟。
“请进!”薄云在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孟琪雅才不愿穿别人穿过的鞋子。
“就这样吧,我看看就走。”
薄云忙拿抹布把沙发上的浮灰擦擦干净,请孟琪雅坐。人造革的沙发已经陈旧不堪,露出龟裂纹,搭着手工钩织的装饰罩布。地面还是水泥的,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但已经磨出坑坑洼洼的地方,颜色也有些深深浅浅的不均匀。孟琪雅心想,连地毯都不铺一块吗?这么丑陋的地板能忍受天天看见?
薄云忙着去烧水泡茶,幸好还有从前薄枫的学生送的好茶叶,否则真是连待客都没辙了。
“不好意思琪雅姐,我有很久没回家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喝杯茶吧。”
大夏天的,滚烫热茶端上来,没有成套茶具,就是直接泡在玻璃杯里,叫人怎么喝?但孟琪雅很给面子,微微弯腰致谢,心里却想,这茶叶是极好的正山小种,却这么个喝法,暴殄天物。
她环视四周,看见薄枫的一张照片放在钢琴上面,琴被暗红天鹅绒罩布遮着,虽然不是富贵人家,但薄枫在家的时候还是特别爱干净,也尽力布置家居,到处可见她的手工活儿,比如这块罩布的四角就是她手工做的刺绣,缝缀流苏。
孟琪雅拿起照片:“这是你母亲?”照片里薄枫穿着一条水绿色纱裙,坐在钢琴跟前,一双杏眼水波盈盈,显得温婉多情。
“对,是学校有一次文艺演出,我妈当伴奏的时候拍的。”
“你母亲长得很美。”
薄云微笑说:“是啊,见过她的人都这么说。”
“她结过婚吗?”
“没有。”
孟琪雅咯咯笑:“那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薄云靠在钢琴上,一脸难堪,但是,在孟琪雅面前,她有什么面子可言呢?
“小时候,每次我哭着问,为什么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接送,我们家没有爸爸。妈妈就哄我说,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回家。再大一点,妈妈就说爸爸已经去世,在我出生之前。等我到了懂事的年纪,我才明白,我就是传说中的私生女。爸爸不是在远方,也不是死了,而是不能说出口的丑闻。因为,我们家没有任何有关父亲的蛛丝马迹,没有照片也没有信件,也从没去拜祭过所谓去世的父亲。只有一个解释,妈妈她不能说出来,我是谁的女儿。或者,她自己都不知道谁是我爸爸。”
第二卷:寒夜 171、相思如狂
薄云没说出口,她小时候甚至曾经猜测,她可能是母亲遭遇**而不幸怀上的孩子,因此,她贴心地选择沉默,不再向母亲追问真相。
孟琪雅不接话,在琴凳上坐下,打开,试音,弹一支《公主圆舞曲》,基本的练习曲,她还记得调子。
“琪雅姐,原来你也会弹琴?”
“一点点。不止钢琴,我也会一点点长笛和小提琴、还有芭蕾。像我这种家庭里的女孩子,大多都会几门才艺,能说三两门外语,懂一些红酒或者茶道的知识。不需要勤学苦练,只要在外应酬,装点门面。我的琴技一般般,只是在社交场合偶尔小露一手,点到即止,足够。”
薄云感叹不已:“是啊,我们穷家小户的,有个才艺,就觉得脸上有光,到处夸耀。因为没有别的可以拿得出手。”
“其实你弹得相当不错,我看过快客网上你弹琴的视频,可以达到演奏水平。不如我推荐你去乐团或者唱片公司里面碰碰运气,兴许能以此为生。现在连古典音乐都已经市场化,像你这么年轻貌美的小女孩,包装一下,制造些噱头,难保不是下一个女版李云迪。比如,你可怜的身世就是炒作的好题材。”
“琪雅姐,谢谢你,不过我不想走那条路。我的钢琴是母亲手把手教的,我不愿用她留给我的精神财富去谋财。”
孟琪雅摇头笑:“你不肯弹琴赚钱,却愿意张开腿让男人睡?可笑的逻辑,可笑的自尊心!”
薄云被刺伤,低头一言不发。孟琪雅站起来,四处打量这间小小的两居室,处处都流露出一种捉襟见肘,但细心补缀的痕迹。不成套的家具,便宜的小摆设,老式五斗橱……
“薄云,如果我给你一笔钱,你会离开致远吗?”
“什么?”
“你要的不就是钱吗?否则你贪图的是什么?是致远的人吗?他不可能跟你天长地久的,你去了宁家,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比女佣还要胆战心惊。他未来的妻子,必须是能够和他旗鼓相当,能辅助他的事业,能张罗一个华丽体面的家庭的女人,你觉得你是那种人吗?既然迟早要分,不如速战速决。”
薄云一颗心如坠入谷底,孟琪雅客客气气地把她踩到泥土里。女王大人站起来,穿着高跟鞋的她比薄云高半个头,垂下眼睫毛,看着薄云迅速涨红的一张精致小脸,心里是说不出的快意。她知道,她戳穿了一切甜蜜的假象。
“薄云,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的,因此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要幻想你在和致远谈恋爱。他对女人从来温柔慷慨,在你之前的一个床伴,叫欧珊珊的小明星,致远花了几千万投资电视剧,捧她当女主角。她不过也就陪睡了三两个月吧,名利双收。我知道致远在你身上烧了不少钞票,你若开口要什么,房子车子,他不会不给你。你走错了路,幸而走得还不算远,回头还来得及。以色事人的女人,最后都会被当成破鞋扔掉,人人唾弃。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养活自己和你母亲的,比如,十年的开销,到那时你应该有了自己的事业,或者,找到一个正经男人嫁人生子,过上小康的生活。而不是当有钱人的情妇,岂不圆满?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