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一气呵成起床穿上衣服,随手拿了件沙发上搭着的粗针脚毛外套就开门走了出去。
等电梯的时候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想得都是她记得带了钥匙。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曲珍走进去。
外面的世界已经白茫茫一片,仿佛扔一片面巾纸在上面都是脏的。
曲珍穿着短靴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声响,她是这世间万物第一个脚印的缔造者。
她从不怀疑吴南邶会一直在这儿等,因为他是吴南邶啊。
曲珍在小区售水站的24小时机器边上见到吴南邶时,他已经一动不动像个雪人。
曲珍走过去,自己穿得也不多,倒嘲笑他“很多楼道的门都坏了,一推就进去,我最讨厌笨蛋一样的人,不懂保护自己反倒要给别人添麻烦。”
吴南邶嘴唇冻得发紫,仔细用眼神勾勒她,颤抖的嘴唇吐出的第一句话竟是“有种你别来。”
“哦,我马上就回去。”曲珍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之前让你结婚的话不是气话,是真心祝福,你答应了,那就好好过日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很难受的,就像现在。”
吴南邶听她说完这些不回答。
“现在咱们平等了,各自有家,之前的事对我来说已经隔了很远很远了,我相信你也是,我没有唾弃过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多得是不胜唏嘘,不说若有来生的话,我觉得这辈子我们先这么过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见,省着见了就想得到。”
吴南邶仍不说话。
“还有,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不成熟,总这么搞突袭吗?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跑到家里来对我来说非常非常困扰。”
曲珍说完立着眼睛看他,皱眉“你倒是吱个声啊。”
“哦。”吴南邶简短回应了下。
却突然凑近一把搂住她,吴南邶身上的雪就如同垂在松枝上的一样,轻轻一碰,簌簌掉落。
他又恢复了那个孑然一身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那个他。
曲珍没动,被他这个狠命的拥抱挤得抬高下巴垫着他的肩窝,她怕人察觉,已经是极力掩饰着深呼吸,全是雪的味道。
化作石桥五百年风吹日晒等一个人算什么,此刻漫天大雪中牢牢抓住那人,就像明知前方是火钳,但一定要将她的名字攥在手心的果断。
曲珍从垂着的毛衣袖子里伸出半截手掌,摸到他冰冷的背,他通体寒气,仿佛一块发散着升华着的冰。
吴南邶说“刚刚你讲的统统不作数。”
曲珍的确在逞强,听他温柔话语,抽了抽鼻子。
“能让我说两句吗?”
曲珍点点头,鼻尖陷在他厚实的呢子大衣领口里。
“我在你们小区租了个房子。”
曲珍要挣扎,却又被一把按了回来。
“就在你们家楼上。”
曲珍不动了。
“我总希冀于我们有那个缘分会相遇,但不成,我只能自己制造,你躲着我只会适得其反,我甚至怀疑你的欲擒故纵是为了让我如今万劫不复得犯此错误。”
吴南邶拉开她看着她“租了很久了,就等你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 曲珍变得越来越圆滑了,懂得怼人,也懂得如何跟婆婆打交道,甚至也懂得她躲不开吴南邶的事实。
☆、驱之务尽
性是一种情绪,不限于是一种本能和难度系数越高越好的五花八门体位。
曲珍已经不想承认自己的草率,吴南邶总是有办法让她失去原则让她情动不已。
但这次不太顺利,曲珍已经似待满的弓,身体却在推拒他,太久没做,吴南邶望着她的眼,含着她的耳垂“他是个废物。”
说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曲珍结婚也有几年,但性事上的生涩与懵懂让吴南邶心安。
尤其是现在,她还是完整的,上次离开后的那个她。
曲珍在做*爱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有多久没做了?自己是不是无法另人满足。
她已经是在极力迎合,但这次没有以往的欢愉感,虽然她身体的锁是吴南邶打开的,所有的快感都随他。
曲珍草草穿上衣服,回头跟吴南邶说“把房子退了,你这样我没法安心生活。”
吴南邶支着手臂坐起来,点了根烟“你变了。”
“哦?”曲珍很感兴趣,挑眉看他“我自己没觉着。”
“原本就不是我失败,是你的懦弱让我们失败,但现在你够坚强够强大,你不会知道你今日主动迈出的一步对我来说不再是你的退让,而是让我觊觎很久的号角。”
曲珍默默披上外套,手按在门栓上,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如何才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和吴南邶——那个她曾经唾弃过埋怨过糟糕的人,她如他一般糟糕,而陈杜生和魏如月才是可怜人。
这种可怜的发酵者,却是现今这屋子里的两个败类。
曲珍回家蹑手蹑脚回屋,脱了衣服卷进被子里。
老陈睡到天明被这突如其来的躯体扰得醒了,喃喃说道“你好凉。”
曲珍拍拍他“睡吧,明早给你做醒酒汤。”
老陈渐渐熟睡,曲珍翻了个身,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哭得像个孩子,咬着拳头生怕有些响动被人察觉,枕巾湿了半张,她觉得世界都在朝她咆哮。
她从一个懵懂少女到少妇,再到情妇,如今到了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她在遇到吴南邶以后,生活得一片黑暗。
但她不得不承认,对吴南邶已经超出了性,她爱他的明媚与阴郁,如同酷暑的炎夏躺在游泳池里吃一块咬不动的冰,身子惬意得浮沉。
曲珍,从没像现在这样伤心得哭过,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承认自己的失败。
*
四天后,曲珍又见到了吴南邶,比她预想得要快。
他带着魏如月来家里吃饭,错过丰俭由人的季节,现在只有干巴巴的野菜,严冬的东北婆婆回家过年准备的粘豆包冻在冰箱里,吴南邶吃得像个孩子,直夸人间美味让婆婆笑得合不拢嘴。
他把那个项目拱手让给陈杜生,说自己经验尚浅,公司做不如给师傅做,陈杜生看着表情很欣慰,但在厨房忙活的曲珍知道他心里是会比前些日更加的难堪。
所以说,男人别要面子了,面子就像一层薄煎饼,虽多寡随意,但沾点水一捅就破,陈杜生这样的老实人不应该伪装成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
陈杜生最近公司体检被查出酒精肝,怕他今天心情好贪杯,曲珍好言相劝了几句,老陈眯缝着眼看她,恶狠狠得说“该干嘛干嘛去!有你一个妇人说话的地方嘛!”
饭桌上也有婆婆,虽是附和实则是打圆场,给曲珍使了个眼色有些抱歉道“是啊是啊,你赶紧看看锅里的大骨头汤,别裹乱了。”
曲珍站起来,走到厨房扎着围裙,拿勺子搅着锅里的汤。
一回头,魏如月依着门框看她。
她穿着一件墨绿色俏皮的细带呢子料连衣裙,内着黑色高领毛衣,将皮肤衬得如雪一般晶莹。
她还是将头发烫了卷,高高竖起。
如月侧头看了看外面热闹的三人,悄悄拉上厨房的拉门。
曲珍很自然得盛了碗底儿的汤递给她“尝尝咸了淡了。”
魏如月接过碗眼睛却仍是盯着她,慢慢喝了一口“正好,但再加点醋。”
她着意加重醋字,曲珍知道她意,笑着说“醋会破坏钙质,对人身体不好。”
魏如月支起身子,路过她走到阳台“你家能抽烟吗?”
她从呢子料裙子侧兜掏出一个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曲珍说“不能。”
魏如月倒是有些诧异回头看她,想了想放回去“那好吧。”
看这状态,如月已经恢复了。
曲珍也不想往上次那个话题上带,魏如月却不罢休,有些报告进程似的说“你让我做的事,我做了。”
曲珍看她,不明所以。
“把衣服剪了,丝巾烧了,你猜怎么着?”
如月轻笑“他还能再买啊。”
曲珍不说话,如月凑近了轻轻同她耳语,一字一顿,酸又涩得坦然“你们又做了。”
“是。”曲珍不否认。
如月轻笑了声“所以说不要把自己当个圣母看待,还说教得头头是道,你爱上他了,你爱他什么?”
曲珍回头看她,表情冷漠“你又爱他什么?”
“我能为了爱他不计较你的存在结婚,你却不能随着你的心意离婚,这是我的爱我的勇敢,你呢?你瞻前顾后的生活让你很愉悦吗?”
曲珍不说话,魏如月拿起橱柜边上的一个小花碗仔细端详“其实我也羡慕你跟老陈这样的感情,平平淡淡才是真。”
“你跟吴南邶也会的。”
如月仿佛听到什么很好笑的话,将碗搁下“也像刚才那样不顾旁人目光直接数落你吗?”
如月摇摇头“吴南邶再怎么不把我当回事,他在人前也都是给足我面子。”
如月又轻蔑得说“女人最容易委屈,委屈久了就不爱了,你喜欢吴南邶,因为他满足了你所有的自爱,让你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被人需要!但要是有一天他不需要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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