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有种杀了老子!”宽爷恼羞成怒了,愤慨地吼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为你做牛做马十六年,一共给你赚了二十三万五千三百两银子,而你前后一共派人暗杀了我五次,还让阿青一直在我身边当眼线,你把我当做什么?”
褚峰说着把身上衣服脱下裹住了我,推给了阮小飞,“小飞,好好保护洛儿。”
而后,他环视了满堂的保镖和堂主,举枪抵着宽爷的脑门冷笑着,“这十六年,你一次又一次坏事做尽,我念在你当年收留我的情分上一次次忍让你,迁就你,你真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你是老子培养大的,不过就是我面前一条狗,今朝你还想造反了不成?你们都是死人吗?把他拿下!”
宽爷怒视着边上的保镖和那些畏缩在角落的堂主,其实眼底是有几分害怕的。褚峰这一次,他是降不住了。
褚峰凉凉一笑,阴森森扫了过去,“你们确定是要跟宽爷一起共进退吗?”
“誓死保护宽爷!”
不晓得保镖们是慑于宽爷的威严,还是好面子,都异口同声地喊道。褚峰寒了眼,又看向了那几个堂主,冷笑道,“你们呢,也要跟宽共进退吗?”
那几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其中方世鑫捂着肚子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宽爷,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去茅坑一趟。”
他说着一溜烟就跑了,那管得了这些。墙头草,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其余的堂主都面面相觑,最后又走了几个出去。剩下的两三个,褚峰就没有再给他们机会了,示意阮小飞和阿奎也把我带了出去。我不想走的,但他们强行把我拽走了。
我们前脚一出来,后面就开始大开杀戒了,枪声,打斗声,声声不绝于耳。我惊恐万分地盯着灵堂里飞来窜去的人影,心死死揪成了一团。
褚峰这一次怕是不会再手软了,他一直是那么善良,却被宽爷生生逼到了要逆反的份上。想到他声讨宽爷的那些话,我忽然心酸到了极点。五次的暗杀,那是怎样的一种恨和狠,他竟隐忍得下去。
枪声密集,原本肃杀的灵堂飘起了一股浓浓的硝烟味,我都不知道褚峰是不是还活着,没有人敢进去。
阮小飞和阿奎都阴沉着脸,个个神色都不轻松。其余的堂主都一脸惶恐,他们十分焦虑,因为不管宽爷胜与负,他们都不会好过。
陈四新这会儿已经不见人影了,他好像上了香过后就走了。大概从此往后,他们陈家和宽爷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天际还在下雪,越来越大了,天空也越来越阴霾,仿佛入暮了。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而这场战斗还没有停止。我眼巴巴地看着大门,脑子里一片空白。
“砰!”
我都看呆了,眼前忽然一花,一道人影直接从大门里飞了出来,重重砸在了我的面前。我定眼一看,竟然是宽爷,他满脸血迹,连爬都不爬不起来了。
紧接着褚峰也走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枪,脸上身上全都是斑斑血迹。他的脸仍旧狰狞扭曲,像极了一个亡命之徒。
他一步步走到宽爷面前,揪住了他的领子提了起来。“大声告诉他们,这漕帮的总舵主是谁?”
“你,是……你!”宽爷重伤了,一讲话嘴里就冒血沫子。
“我是谁?”褚峰凑近他的脸孔怒吼道。
“你是褚峰,从现在起,漕帮的总舵主叫褚峰。”
宽爷像是受到了惊吓,身体在止不住地哆嗦,讲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而就在此时,灵堂门口的地方又爬出来一个人,是曹玉贵。
“大伯,救我,救……”
他爬了一半就没气了,身体直接从门框上栽下来了,我这才看到他半截身体都好像断掉了,五脏六腑都冒出来了,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阮小飞在瞬间用手罩住了我的眼睛,可我还是看到了。我无法控制地干呕了起来,想吐吐不出来。
我不晓得褚峰用了什么办法把人伤了这样,但唯一肯定是宽爷变成这样肯定是被他恐怖的杀人方式给吓到了。
紧接着我听到褚峰阴森森地问其他的人,“你们刚才听懂宽爷的话了吗?谁要是有意见不服的,就早点儿站出来,否则就是曹玉贵那样的下场。”
“属下见过总舵主,总舵主洪福齐天!”
余下的这些人都异口同声地道,其中嚷嚷得最大声的就是方世鑫了。他唯恐表现得不积极,第一个上前跟褚峰拘礼请安的,其他人见他这样,也都纷纷效仿。
“即日起,漕帮总舵便由我褚峰接手,还希望各位堂主像往常一样,不要因为总舵主换了人就不服管了。有这种想法的人早点儿退出漕帮,我既往不咎!”
“我等定为褚总舵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即使这些声音不是那么甘愿,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敢二话。褚峰又安排他们去处理灵堂里的尸体,一个个都言听计从。
给这些人一顿下马威过后,褚峰松开宽爷朝我走了过来。他用力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直到一双手白净了,才伸手揉了一下我发丝,“洛儿,是不是吓到你了?”
正文 第89章 风云落幕
褚峰的脸此时不再狰狞,而是一脸暖暖温情,就是沾满了斑斑血迹。我拿出手绢给他擦脸上的血,但擦不掉,太多太多了。
他握住了我的手,眸子里泛起几分落寞和叹息,“擦不掉的洛儿,我手上的血腥太多了,这一辈子都擦不掉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血洗灵堂这件事,本事他可能不会做。若非宽爷一再相逼,他无论如何不会走上这条路的,而促使他下狠心的便是我。
他本性那么善良,却因我杀了那么多人,一定很后悔,很难过。
我握紧了他的手,道,“没关系峰哥哥,你的心里没有血腥,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善良的人。”
他没有说话,眼底多了很多很多我看不懂的情愫。
我紧紧靠在他胸前,看着灵堂里被抬出来的那些死尸,有的断胳膊断腿,有的脑袋给拧断了,死相都十分凄惨。
而曹玉贵最不堪入目,他的身体生生给断掉一大半了。我不晓得褚峰何以对他下那么重的手,但肯定不是他的不对。因为宽爷如此丧心病狂,他都没有要了他的命。我低头看着神志恍惚的宽爷,深深叹息他英雄迟暮。
人这一辈子,走着走着就老了,而自己却很不自知。
像宽爷这样一直立于风口浪尖的人,他习惯了前呼后拥,就更怕老去。所以他娶小妾,用尽手段折磨,蹂躏,来证明他的能力和雄心壮志。他偏离了人格,行为举止就越来越奇葩了。
这个夜里,褚峰坐在江边吹了一晚上的笛子,曲子凄凄切切,仿佛在哭泣,在悲鸣,听得人潸然泪下。
我想他心里一定很难过,虽然压下了悠悠众口,但他篡位却是不争的事实。以他那耿直的性情,要接受这一切得很长一段时间。
我本想去江边陪着他的,可凌艳秋却去了,她拿了一支洞箫,跟着他的旋律一起吹奏。我竟不晓得,那笛子和洞箫和鸣,竟是那般惊艳,亦令我自惭形秽。
比起凌艳秋对褚峰飞蛾扑火般的感情,我只会给他负累,让他一次次去做不愿意做的事儿。我忽然间觉得,当初阿青说我是扫把星,真真是说对了。
我在他们俩身后站了很久,听了很久,最后落寞地离开了。心里头很难过,感觉属于自己的那份专宠好像被人掠夺了,而这个人我偏偏不能去恨,去嫉妒。
这夜里,漕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夜里,我的心境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褚峰被宽爷打得奄奄一息到取代他的位置,仅仅是两个月的时间。漕帮上下无人敢不服他,因为不服的下场都会跟那些死去的人一样惨。
漕帮十二堂,现在只剩下了八个堂主,还是带褚峰在内。于是在他搬入总舵的第一天,他就废除了十二堂主的规则,只选了四个堂主负责漕帮的运输。
其中有:阮小飞、阿奎、方世鑫和秋山。
方世鑫是因为他处事圆滑,这样的人留着成不了气候也坏不了事,适合这环境。而秋山是破格提拔起来的,因为他跟着褚峰也有好些年了,码头上的生意多少都懂,再则,他也是个很值得信赖的人。
其余的几个堂主都入了总舵,分别管理帮里的杂务事。至于宽爷,他住在了曹家府邸,不过他似乎因为惊吓过度而变得痴傻了,褚峰就找了一个下人专门照顾他的起居。
凌艳秋自由了,她专门在早报上刊登了宽爷之前的一封休书,证明了她的自由身。我想,她之所以大费周章地在民众面前证明自由身份,可能还是因为褚峰。
褚峰做事情很慎密,并没有任何把柄落人口实。所以漕帮上下即使有对他不满的人,也都不敢放到明面上来。尤其是他对宽爷的那份仁慈,更堵了悠悠众口。
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也暗中助了褚峰一把。我撰写了一篇文章交给了早报总编陈奇,让他用半面的刊副提了漕帮革新一事,大标题就是《漕帮革新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