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以为她可能是装的,但偷偷观察了她好久,似乎真疯了。
她回到宅子过后就搅得秦家上下鸡犬不宁,一会儿要爬墙,爬树,一会儿要跳河,所以再后来秦承炎就把她关在了三进院落里,派了十来个护卫守着,她才算消停了一些。
但因为她疯的事情,秦承炎对她也宽容了一些,没有再追究秦老爷子的事儿了。最主要的是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追究,他联合了金门世家的人准备跟日军谈条件,好像是准备做什么投资。
他说了一句令我受益匪浅的话:“如果不想被命运束缚,那就要让自己强大到连敌人都害怕的程度。”
我想他是可以做到的,至少目前来说,那些日本人没有明着跟他对上,双方都是虚与委蛇。
眼下都城的人都过得水深火热,惶惶不可终日。自国民政府撤出都城过后,这边抗日的活动就从明面上转入了地下,都是褚峰他们的人在进行小范围的伏击活动。
只是现在全国上下整体局势都不好,褚峰他们所有的反击都显得杯水车薪,无法震慑侵华日军。以至于他们的行为越来越猖獗,越来越令人发指。
但诡异的是,十里洋场在经过短暂的低迷过后,忽然间又开始躁动了起来。这边好像来了不少有钱人,带着大量的真金白银,终日沉醉于纸醉金迷中。
好多洋行商行经过整顿过后又开始营业了,所以我也有些蠢蠢欲动了。我摆脱不了杜夫人这个身份,但能慢慢壮大自己,等有点儿影响力的时候言词就有分量了。
听龙一说,我们的玉器行也还在,齐怀玉和旺生还在那儿经营,只不过生意萧条。所以我还可以继续经营生意,兴许哪一天再发达了也不一定。
马上就要过年了,秦家上下又开始张灯结彩,他们的传统家训一直在保持,即使在这硝烟滚滚的乱世也没搁下,实属不易。
我还是在年前这天看到了秦天印和沈瑜夫妇,他们俩在都城沦陷之时就去了苏州,就连月吟生病也都没有回来。
但大年三十的晚宴是要有家主主持,两人这才勉勉强强地回来。
如今的国民政府因为接连失利而有些军心散乱,所以沈瑜也没有当参谋长了,就安心当秦天印的夫人。
她很奢侈,全身上下穿金戴银,把军人那几分英姿飒爽都给弄没了,变得像个贵妇。她对我依然反感,看到我第一眼就忍不住讥讽我。
“哎呦喂,你不是嫁给杭州首富杜明熙当老婆了吗?怎么又跑回来跟承炎勾勾搭搭呢,杜明熙知道吗?”
“你搞错了,夕夕从来就是我的。”我正不晓得如何作答的时候,秦承炎过来揽过了我,冷冷对沈瑜道。
她顿时脸一寒,怒道:“承炎,常言说‘朋友妻不可欺’,你和杜明熙好歹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竟然如此明目张胆霸占着他的妻子。我本来一直敬你光明磊落,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沈瑜是故意的,她明晓得我和杜明熙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可偏偏要这样说。更糟糕的是,我一点儿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秦承炎反唇相讥,冷笑道:“我从未承认过夕夕和杜明熙那段婚姻,在我眼里根本不作数。”
我知道这理由有多牵强,我和杜明熙的婚礼可是香港很多人见证过的,甚至报纸后来都刊登了,这不管在谁人的眼中都是正正经经的结婚。
如果秦承炎是个默默无闻的人也还好,可他偏偏是秦家最有影响力的人,万众瞩目。所以我跟他的纠缠就如同他头顶一块乌云,我一天不是自由身,他永远都会被千夫所指。
我不舍得我爱的男人因为我被人讥讽,看轻,即使他不在乎,但我在乎。
“你们夫妻俩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儿,天印处理家族事情很糟糕,你要多帮帮他,好歹你也是军校毕业的人。”
秦承炎说罢把我拉走了,但沈瑜那阴鸷的目光还落在我身上,令我如芒在背。她确实是恨我的,毕竟她心里那个挚爱的男人并不是秦天印。
回屋过后,我情绪十分低落,有种哑巴吃黄连,有口不能言的酸楚。秦承炎安慰我不要去在乎那些闲言碎语,走自己的路,让他人去说。他是君子,所以坦坦荡荡无所畏惧,可我不是,我是他人妇,心里自卑。
我沮丧道:“炎哥哥,不然往后我们不要那样亲近了。”
“傻丫头,这世道如此之乱,你在乎那么多作甚?乖乖在我身边当我的小女人,等都城这边情况好一点,我再给你一个堵他人嘴的婚礼,绝不会委屈你的。”
秦承炎总是那么淡定从容,他把这世道看得很透,所以要什么,不要什么他也明白。可我做不到他那样从容,一想到宅子里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就心虚,我怕背负骂名。
“乖,笑一个给我看看?”他勾起我的下颚,用力捏了捏我脸颊,然后狠狠一口亲在了我唇上,“不准再这样愁眉苦脸的了,那会让我感觉很挫败,都没让心爱的女人安心。”
“才不是呢,不是的!”我嗔了一眼他,又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差劲,非但没保护好我自己,也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什么都给不了你。”
他一怔,张臂紧紧拥住了我,“别想那么多了夕夕,以后孩子会回来的,他会再轮回转世,再次成为我们的孩子。”
“会吗?他离开的时候才两个月不到。”我鼻头一酸,顿时满心酸楚。
“一定会的,他知道你这样心心念念想他,就一定会回来的。”我听得到他声音里微微的颤音,他安慰我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肝肠寸断。
唉!
秦承炎走后,我就坐在院子里想事情。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搬去以前和娘一起住过的那个小院子。先避一避闲言碎语,到时候走一步是一步。
我想了许久,准备等正月十五一过就跟秦承炎谈这事儿,我想得到他的支持。只是我这心思还没来得及说,陆剑就找上门来了。
正文 第247章 百思不得其解
陆剑的样子很滑稽,眼角处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看样子才刚愈合不久。秦承炎之前告诉我,他在回都城的途中就识破他了,气得把他揍了个半死不活。
看他身形消瘦,估计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可能是杜明熙授意他来找我,否则他没事不会来秦家大宅子,毕竟风马牛不相及。
“少奶奶,请你跟我回杜公馆吧?贝勒爷交代我无论如何要把你请回去,不能再寄人篱下。”他说得不卑不亢,倒令我莫名一阵难堪。
我本想拒绝他的,但想着秦承炎因为我被人冷嘲热讽的场景就难受不已,于是就道:“你先回去吧,我过些天就跟小铃铛一起过去。”
“少奶奶,贝勒爷交代我要接你走。”陆剑很固执。
“今天不行,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那我明天再来接少奶奶你,还请你不要为难我,否则贝勒爷不会放过我的。”他深意地看我一眼,又道:“还请少奶奶给一条活路。”
陆剑委曲求全的样子令我甚是唏嘘,加上我自己心里也纠结,就答应他明天去杜公馆。秦承炎去苏州了,得今天下午才回来,我总得要跟他讲清楚。
待陆剑走后,我准备去藏书阁找一找关于婚姻之类的律例,打算主动跟杜明熙离婚。这一块儿我读书时没有太过关注,所以了解甚微。
一辈子太短,我既不想委屈了秦承炎,也不想委屈了自己,所以摆脱杜明熙是眼下重中之重的事。
大宅子的藏书阁在三进院落的东侧,要经过月吟那边。那女人现在疯疯癫癫,倒是成为了宅子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一天天的有好些人去看望她,但大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
我从小径路过的时候,正听到月吟在哼唧一首曲子,竟是娘的那首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我一愣,忙走进了些,她唱得还很好听,比娘那撕裂般的嗓子好多了。
“娘,天这么冷,咱们先回屋歇着吧,你要喜欢唱的话,过两天我找个戏班子来给你唱几场戏。”讲话的是秦天印,想不到他还在都城,我以为又去苏州了。
“天印,咱们还是尽快去苏州吧,眼下局势不太好,谁晓得那老郎中会不会搬家,到时候就找不到他了。”
沈瑜居然也在,还很焦急的样子。我倒是好奇她找老郎中做什么?明明杜明熙就是医生,与月吟关系那么亲,也算近水楼台。
秦天印有些不悦,“搬家了就搬家了嘛,娘现在身体不好,难道不应该多陪陪她吗?”
“可是我治病不也是为了你吗?二叔的儿子马上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先你一步生下秦家长孙怎么办?你这家主之位他们本就不服,万一……”
“那还不是怪你?谁知道你以前做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生孩子?你不能生我再纳个小妾就是,瞎担心什么?”
“你……好啊秦天印,我还活着你就想着要纳妾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勾搭上哪个女人了,你说啊你说啊……”
原来秦天印和沈瑜一直住在苏州是为了治病,她不能生孩子么?
两人这一吵起来就不得了了,闹得满院子鸡飞狗跳。但那些护卫都无动于衷,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