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眉心的血流了一脸,宽爷才住手了。他喘着粗气抓起我的头发迫使我昂起头,我看到了他那张狰狞扭曲的脸,暴戾又阴毒。这大概才是他的真正面目吧,之前我真把他看错了。
我顾不得擦脸上的血迹了,只觉得热腾腾的血顺着鼻梁滚,滑过脸庞,滑过唇角,咸咸的,腥腥的。
我瞪着眼珠子看着宽爷,满心绝望。我觉得下一秒可能会被他杀死,他是那样可怕,像一个魔鬼。
他可能瞧着我这样再也没了兴趣,满眼都是厌弃。而这一刻,祈求的话我再也讲不出口了,面对这样一个衣冠禽兽,我只想用把刀狠狠刺进他的胸膛。
他瞪了我很久,咬牙道,“洛夕,你真不怕老子杀了你吗?”
“宽爷,你身边女人那么多,根本就不缺我一个,你又何必要苦苦相逼呢?你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成为你的摇钱树,但你想占有我,我不会屈服!”
面对一个在都城叱咤风云的黑老大,我居然能讲出这样一番话,讲完过后我就闭上了眼睛,等着他的裁决。
我只觉得有两道凌厉的视线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我颤动着睫毛却不敢睁眼,怕一睁眼迎来的就是一颗子弹。
其实我很怂,我根本不想死!可在这样的世道下,贫贱人的命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即使像宽爷这样的权贵,也未必能真正地笑到最后。
就在我心脏快要承受不了这压力的时候,宽爷忽然松开了手。我惊愕地掀眸,看到了他唇角扬起的一抹冷笑。
他从兜里掏了一条手绢出来丢给了我,收起一脸戾气道,“夕夕啊,想不到你还有几分骨气,我这人啊,平生最佩服义士。罢了,今天就放过你吧,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我不想第三个人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懂么?”
“是,我懂了!”
所谓的笑面虎,说的大概就是宽爷这样的人吧,把我打得血流满面,再来给我和颜悦色。我盯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脸,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记得,以后可别跟我乱来,否则褚峰的下场就不好看了。”
他说完就走了,重重地把门摔上了。我怒不可遏地盯着他消失的门口,齿关咬得咯咯作响。
我发誓,在有生之年一定会有仇报仇,血债血偿!
我缓过神来,环视了一下这书房,应该是个套房,边上有个洗手间,临近有个房间门是紧闭着。我拿着手绢进了洗手间,盯着镜子里满脸是血的自己,哪里还有人样,我竟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错觉。
刚才,我可能差点就死了。
我拿着手绢沾着水一点点擦脸上的血,擦尽后,才看清眉心血肉模糊的地方好大一片淤青。我捋了捋额前刘海,把伤口罩住了。
也可能是我命贱,这样打都没有打死,就是这伤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
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坏了,这样子出去肯定不行的,我不想别人知道我被羞辱的事。就算宽爷没有得逞,但给我留下的阴影却抹不去。
我正准备找点什么衣服遮羞,忽然听得边上的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就在门口。我愣住了,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用手轻轻拧了下门柄,没上锁。
那诡异的声音停了,但我却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于是我就轻轻打开了门,谁料想这里面还个长长的过道,要走过去才是房间,但里面没灯,乌漆墨黑的。
走进房间的时候,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没了,但这里面有股血气的味道。我有些害怕了,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脚下却一不小心踢到个什么东西,直接就栽倒在地了。
我好像压到了一个女人,因为我触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我是女生我懂这是什么。她轻吟了声,吓得我又站了起来,动都不敢动。
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许久,我才勉强看到地上蜷缩着个未着寸缕的女人,她好像是昏迷了。
我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打开后转头瞥了眼地上的女人,惊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她身上竟到处斑斑血迹,尤其是身下的地方,一片血迹都干涸了。
她头发散乱得都看不清脸,只有起伏的胸膛证明她还活着。我不知道她是否醒着,就小心翼翼走过去撩起了她脸上的发丝,刚把头发拨到额头上,就看到她眼睛瞪得跟铜铃似得盯着我。
“啊……”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盯着她不转眼,即使她蓬头垢面,但还是掩不住那张精致如玉的脸,她长得很妩媚。一身肌肤若不是沾着血迹,肯定是白若凝脂的。
我看她这样子可能也是个苦命人,就又小心地凑了过去。“你,你怎么样了?”
她微微动了一下四肢,又痛吟了声。我也顾不得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河了,过去把她扶到了边上的沙发上。近距离,我才看清她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鞭痕,有些在冒血,有些已经红肿发炎了。
这些伤口我瞧着十分扎眼,于是又端来一盆水,用手绢把她身上的血迹一点点擦了。触到她腿间的时候,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她半睁着眸子,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姐姐,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啊?”我小声问道,但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问得很多余。这房间的主人不就是宽爷么,除了他还能有谁敢把人关在这里呢?
她也没有回我,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我的脸就又放下了。我把她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了,又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喂着她小口小口喝完后,她长长吐了一口气,精神像是好多了。
“小妹妹,你不是天上人间的人,怎么也落在了他的手里?”
“我……过段时间就会是这里的人了。”
“这不是好地方,你最好还是不要来。看你还这么小,是经不起这里非人般的折磨的。”
她说着挪了一下身子,可能是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但即使这样还是很好看,她是个标准的美人儿,感觉比妈妈还要美上几分呢。
我忍不住道,“姐姐,你好美啊!”
“美?傻丫头,你听过红颜薄命这句话吗?在这样血雨腥风的乱世中,漂亮的容颜是女人最不能拥有的东西,否则下场就会很惨,像我一样。”
“……”
正文 第19章 书寓先生
原来,这位姐姐叫凌艳秋,她是红楼的书寓先生,那儿的人称她为艳秋书寓。她是红楼的花魁,亦是都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儿,盖过了十里洋场歌舞厅所有的头牌,也是声名鹊起的主儿。
依照红楼的传统,里边所有的书寓先生琴棋书画都得精通,但只卖艺不卖身,除非遇到心仪的男人。
所以很多去红楼的男人一掷千金,只为一睹凌艳秋的绝色容貌,听听她弹琴唱歌,或者与她吟诗作对,十分清雅。
但宽爷不一样,他一心想要纳她为妾,甚至不惜下重金为她赎身。但她不愿意,因为她心里头早就有心上人了。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凌艳秋在十里洋场的姿态太高了,高得令人嫉妒。所以她遭人暗算了,被人当礼品奉献给了宽爷,在这儿受尽了凌辱。
只是她一直没有屈服,所以被关在了这里。宽爷的意思是,她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当他的小妾,届时穿上他给她准备的喜服就可以重见天日了。否则的话,她将在这个地方关一辈子,直到死去。
算起来,凌艳秋已经被关了近十天了,所以她提及这些事都已经很淡漠了,一脸的万念俱灰。
她跟我说,若非是想再见一见她心里的人,早就从这窗边跳下去了。这里是四楼,跳下去肯定也活不成。
于是我问她,“艳秋姐姐,你的心上人知不知道你在这里,会来救你吗?”
她望着天花板怔了很久,低下头来时已经泪流满面,“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呢,他从来就不知道我爱着他,爱了整整三年啊,好漫长的日子。”
“……他都不知道你喜欢他啊?你怎么不跟他说呢?”
“傻丫头,正常男子谁会要一个风尘之地的女人呢,即使我这些年只卖艺,但现在也不是清白之身了,又怎配得上他呢?他是那样英俊,那样干净的一个人。”
说到心上人时,凌艳秋眸子里都是璀璨的焰火,我想这大概就是爱吧。我没法安慰她什么,只能静静听着,听她诉说衷肠,说她心里最爱的那个人。
原来那个人曾经帮了她一次,她家境贫寒,当年母亲去世的时候没办法安葬,就在街边卖身葬母。这个人给了钱让她去安葬父母,却并没有让她当丫头,所以她就记住了。
我很好奇这人是谁,问她,“艳秋姐姐,你的心上人是谁啊?如果可以,我回头帮你传个话。”
“他是漕帮青龙堂的堂主,姓褚,单名一个峰字。你不用帮我去传话了,我不想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也不想他知道我对他的心思。还是就这样过着吧,我们这辈子啊,注定是无缘无份。”
“褚,褚峰?”我一愣,结巴地问道。
凌艳秋点点头,冲我露了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笑容,都把我给笑愣住了。不可否认,她真的美得无法形容,就像是柔美到了极致,温婉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