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风点点头,“她很努力,有时候我都担心她太辛苦了。”脑海里浮现出各式各样的自己……
“她在绘画上很有天赋,我想我们都应该帮助她,不要辜负了这种才能。”长辈的语气,充满指引和警示性。
烈风礼貌地回了个微笑,“只要她开心,别的都不重要。”
对方的眸色里显然不能苟同,Persephone抬手轻轻在烈风的肩膀上拍了拍,“一个画家,最快乐的时候只有一种,就是她的作品得到褒奖和认可的时候。她虽然断了翅膀,但仍然还是林间翱翔过的小鸟,你若是把她养成了只会唱歌的金丝雀,她不会真正快乐的。”
*
冉云素刚要从卫生间里出来,忽然听见外间的两个女声提到了烈风,她搭在门插上的手一顿。
“……你说,秦烈风那么完美的一个男人,怎么就看上一个瘸子了呢?真让人郁闷!”
这是一个冉云素觉得有些熟悉的声音,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怎么?你也对他有兴趣吗?他不是你闺蜜的梦中情人吗,你不会想挖墙脚吧?”另外一个女声戏谑地说,随即八卦地压低声音巧笑,“那个女画家真的只有一条腿吗?那他们做那个的时候,姿势岂不是会很枯燥?”
外面是两个人不怀善意的奚落笑声,言辞刻薄,说得却也都是实话。冉云素深深吸了一口气,肺内胀满空气清新剂的人造香甜,假意、虚伪,就像外面那些笑容满面的人们。
“里面会不会有人啊,我们刚才说那么大声?”
“没关系,这里又不是残卫,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在她们眼里,她配不上优秀的男人,甚至连普通人的卫生间都不配用,呵呵——
名模童颖和交际花詹露菲先后走出卫生间,高挑的身姿和摇曳的裙摆引人注目,两人转过门廊,抬头便看到倚在墙上等人的秦烈风。他那从骨子里透出的随意和闲散姿态极其迷人,不由得视线就被他牵动。
他略一侧头,看到两个似熟非熟的面孔,礼貌地点了下头,随即仍然将目光投到远处去。
冉云素好一会儿才出来,烈风见到她的身影便迎了过去。时间久了一点,但他也没怀疑什么,只当是她身体不方便。
主办方致辞之后,照例有开场舞环节。
第一支舞是富商詹纪明邀请Persephone共舞,年近六十的詹纪明正是刚刚那位名媛詹露菲的父亲,当然他还给她生了一串出自不同母亲的兄弟姐妹,詹家的人丁相当兴旺,关系更是复杂不堪。
詹纪明曾经是鲸市贵族中颇有名气的富二代,人帅钱多,朝三暮四,从十六岁到六十岁,有数不胜数的女人向他伸出大腿。
Persephone曾经的风评也不太好,因此他们这档组合倒是让人玩味出舞姿之外的味道来。有时候气味相投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一种。
掌声结束,第二支音乐响起,舞伴们纷纷相拥走进舞池。
冉云素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俩走过来,脑海中瞬间将这个形象同刚刚的声音匹配起来,是童颖,她们在鲥市有过一面之缘。
她想象得到她走过来会说什么,烈风,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烈风,”冉云素转身看向烈风,眼含笑意,“可以请我跳一支舞吗?”
烈风微怔。
“你不是说过,和你在一起,我从前做不了的很多事情其实都可以做吗?”
虽然一时还解读不出她行为背后的深意,烈风还是很绅士地冲她做出了邀请的姿势。这个姿势,让即将走到近前的童颖脚步一顿,恨恨地踩了下高跟鞋,转身从侍者手里取了杯红酒化解尴尬。
烈风牵着冉云素的手缓缓走进舞池,他揽住她的腰,她扶住他的肩,十指交叠。
“你……会跳舞吗?”烈风的脚步随着节奏缓缓移动,心中庆幸这是曲足够舒缓的音乐。
“不会——”她随着他的动作指引晃动身体,缓缓移动脚步。十七岁之前,她还是个只懂念书不懂娱乐的小女孩;十七岁之后,她折翼跌落,连正常行走都是奢望。跳舞,更是她从前连看都不想看的活动。
冉云素觉得手上一紧,烈风的眼神忧郁起来,“素素,你怎么了?”
“我想和你跳舞,你教我好吗?”她仰望他的眼眸笑意盈盈,“只要你不怕被我踩到就好。”
“如果你喜欢的话,好。”他低声给她讲脚步移动的节奏和方法,尽量选择简单的动作。
她学得很快,虽然姿势很难做得漂亮,但套路却是没错的。舞步飞旋神马的其实并不重要,这又不是国标舞大赛现场,俊男美女相拥,眼波流转,情意绵绵,挺拔身姿牵动摇曳裙摆,这幅画面定格在镜头里已经足够美丽。
有时冉云素会踩到或绊到他的脚上,烈风就小心地扶稳她,两人会心一笑。
“好玩吗?”烈风的眸子里映着她清晰的笑脸,“累了告诉我。”
“一直到没有女人想要过来邀请你跳舞我才会觉得累。”
“……”小醋坛子!
☆、卑微到尘埃里开出花朵(五)
欧阳城拈着酒杯站在一旁,看到舞池里相拥曼舞的烈风和冉云素,不觉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他活了小三十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周围那些艳丽的、清秀的、泼辣的、温婉的、矫情的、懂事的……各式各样,林林总总,唯独没见过只有一条腿,还敢在众人面前跳舞的女孩。
自己这位好兄弟的眼光还的确明厉,冉云素身上的美好,不是她的残缺或平凡能够遮掩的,她的笑容如初夏芙蓉般清丽迷人,她的举手投足都带着与世无争的倔强,柔弱得让人心疼,却也坚强得令人震撼。
一曲罢,烈风怕继续下去会让她受伤,便停下脚步,牵着她的手走出舞池,朝欧阳城走过来。
“素素,你今晚真漂亮。”欧阳城冲她举杯,“如果不是我的好兄弟视你如命,我肯定会追求你。”
烈风揽着冉云素的肩膀拉近自己,“小心色狼,他没他嘴上说的那么有义气。”
“去那边坐着聊?”欧阳城指了指靠边的座位。
三人刚走出几步,詹露菲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一条开叉到大腿的鱼尾裙让那双修长白皙的双腿若隐若现,姿态撩人。“烈风,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烈风脊背一挺,微微后退了一小步,与对方保持礼貌距离。他笑了下,刚想拒绝,就听见冉云素转身对他说,“去吧,我们在那边等你。”
逢场作戏的事儿的确不好太认真,一支舞而已,何况还有领导已批示的口谕。
欧阳城意味深长地一笑,快两步走过去帮冉云素拉开椅子。
烈风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然后牵起詹露菲的手走进舞池。
欢快流畅的《杜鹃圆舞曲》已经响起,大家兴致盎然地跳起了婉转优美的华尔兹。
冉云素带着薄薄的笑意看了会儿舞池里的人们,然后才淡淡地转过头来,浅浅啜饮了一口杯中的香槟。
詹露菲和烈风这种才叫做跳舞,他们身姿轻盈地随着音乐起伏腾转,像是海浪里漂浮的小船一般轻快。
按照这种标准,刚刚她和烈风的舞姿应该仅仅算作是搁浅在沙滩上被潮汐晃动的旧木船吧。
欧阳城大概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咳了一声,“那个资深美女叫詹露菲,詹纪明的女儿,她的生活……怎么说……大概你平时花了多少时间画画,她就花了多少时间在跳舞……”
“你想拐着弯儿安慰我吗?”冉云素勾起嘴角,资深美女是大家约定俗成来形容年长女人的代名词,算不得直白的褒义。
“其实我很会安慰人的,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你之后便有些发挥失常。”欧阳城带着笑意看向冉云素的眼睛。
“别乱放电了,节省点儿电力,万一等会儿遇到合适的对象呢?”
欧阳城被她怼得尴尬一笑,收回目光,抬手用食指挠了挠眼角。“素素,今晚带了什么来义拍?你的画吗?”
冉云素点点头,“我也只有这个还稍微拿得出手些。”
“乐瞳”慈善晚宴的义拍环节是现场和网络同时进行的,主办方接受各界慈善人士捐赠的拍品,拍卖所得的款项全部用于慈善事业。
冉云素捐赠的作品是那幅烈风在海边弹琴的画作。
欧阳城在手机页面上登陆“乐瞳慈善”的官网,在拍品里勾选书画作品,一串列表显示出来。目前冉云素的画竞拍价排在第二位,已经叫到了二十七万五千元,系统设定每次出价递增一千元,距离拍卖结束还有一小时。
他转过手机给冉云素看,“你的成绩不错喔,如果不是你画的是烈风这个家伙,我也去竞拍了,实在不想在家里挂个他。”
一位白色西装的男士走过来,对冉云素一施礼,“这位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对面欧阳城的目光瞬间就小刀子一样地飞了过去,麻蛋,哪家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没看见我们正在聊天吗?”
刚好秦烈风也从舞池里走过来,“素素,我们走吧——”
“好——”冉云素拉着他的手站起身,对旁边挡路的白西装道了句,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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