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以后上大学了,很难聚了。”
那就是送自己回去,他又得赶回来。洛袅袅说:“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
“没事。”赵亦树冲她笑,“你这么傻,又好骗,我得看着。”
“才没有!”洛袅袅脸一红,心里又有些甜蜜,她走了几步,下定决心,“我不回去了。”
“为什么?”
“我还没看过日出呢,”洛袅袅抬头笑着说,“我想看日出。”
和你一起看日出。
说着,她给家里打电话,跟妈妈说,要到闺蜜小雅那住一晚。
赵亦树看着她,神色有点复杂,不过嘴角不自觉扬起。等她打完电话,他轻轻感叹了一句:“团支书,你竟然还会撒谎。”
洛袅袅:“……”
接下来,他们慢悠悠在琴岛散步,并不急着回去。
风吹在脸上真的很舒服,就算不说话,并肩走着,也很好。
等天黑了,他们才回大本营,大家都有些讶异。
“没赶上船。”赵亦树淡淡道。
“那正好,快来玩!”苏子航热情地把他们拉进来。
他们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坐在一起围成圈击鼓传花,“花”是一个球,音乐停了,谁拿到球谁就得回答一个问题。
洛袅袅坐好,暗觉不会被轻易放过。
果然,苏子航简直是专门来坑赵亦树的,球传到他那,就抱着球不放,音乐停的前一秒再扔给赵亦树。
苏子航站起来,笑嘻嘻问:“赵亦树,在场的女生你觉得谁最漂亮?”
他又强调:“必须是真心话!”
赵亦树很无奈地笑了笑,环视一圈,最后没办法,向右一指:“她!”
“哦~~~”同学们沸腾了,洛袅袅就坐在他的右边,他指的就是洛袅袅。
洛袅袅脸一红,苏子航还不放过。
“她什么时候最漂亮?”
“一次只回答一个问题。”
“没事,接下来的问题都是你的。”苏子航哼了一声,果然下一轮他又把球扔给赵亦树,问,“请问,洛袅袅什么时候最好看?”
气氛更热烈了,同学们吹口哨的吹口哨,打鼓的打鼓。
洛袅袅脸更热了,赵亦树摇头,低头很浅地笑了下,有点腼腆。
“她笑起来最好看。”
“哟哟哟!!!”
洛袅袅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埋在沙堆里,同学们却玩得不亦乐乎,又开始击鼓传花,这次赵亦树没等球传到他这,兀地一把抱起苏子航,奔到海边,扑通一声把他扔下海。
“赵亦树!我衣服才刚干啊!”苏子航站在海水里喊。
“你活该!”
赵亦树回去,这次球传到洛袅袅手上,有人问。
“袅袅,目前有没有喜欢的人?”
洛袅袅捂着脸,把头放在球上,好久才小声吱唔出一声。
“有吧!”
“谁?今天在不在?”
洛袅袅不说话,同学们开始喊名字。
“赵亦树!赵亦树!”
赵亦树心一热,不自觉望向洛袅袅,这时,一桶水倒了下来,浇了他一脸一身。
苏子航提着桶很是嚣张:“赵亦树,我就不信,今天你不湿身!”
真心话大冒险很快就变成泼水大战。
刚经过高考的孩子玩得特别疯,一行人闹到半夜,到最后实在累得不行,才回苏家随便找个地方睡了。
房间很多,赵亦树把洛袅袅安排好,便离开了。
男生们都睡在一个榻榻米上,躺得乱七八糟的,赵亦树找了个位置躺下,没过多久,又坐起来,苏子航这头猪竟然打呼噜!
反正也没什么睡意,他索性到客厅。
苏家这个房子是海景房,有个非常漂亮的落地窗。
赵亦树推开窗,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但隐隐能听到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也不知道大海深处是什么,赵亦树正看得出神,后背被轻轻一拍,他回头,洛袅袅站在身后。
“怎么没睡?”
“睡不着。”
洛袅袅说,和他并肩,半晌问:“你说,大海深处都藏着些什么?”
竟然想的是同样的事,赵亦树笑了。
他看了下时间,不早不晚,他注意到客厅的柜台放着一堆电影碟片,提议说:“要不,我们找部电影看看。”
“好啊。”洛袅袅点头。
他们翻碟片,看不出苏子航竟还是个文艺青年,竟有不少王家卫的电影。
赵亦树看洛袅袅手里拿着部《阿飞正传》,说:“就这部吧。”
两人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小,坐在一起看。
这部电影很老了,王家卫的电影有些晦涩,节奏又慢,年轻人都会嫌闷,他们竟也认真看下去了,全程都没怎么说话。
等电影播完,天也亮了,赵亦树说去看日出。
洛袅袅问:“要不要把他们叫起来?”
“放心,他们有调闹钟,我们先走。”
赵亦树眨眨眼,露出个有点调皮的笑容。
洛袅袅笑了,和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出了门,海风一下子迎面吹过来。
洛袅袅抱着手臂,真冷啊,小疙瘩都起来。
赵亦树拿着件薄毛毯,轻轻地披在她身上:“小心感冒。”
两人找了块大礁石坐下来,看海天交际露出一点点鱼肚白。
洛袅袅抱着毯子,还是有点冷,不过心里却暖暖的。
他们没怎么说话,情绪有些低落,或许跟刚才看的电影有关,结局张国荣饰演的青年死了。他一生都在漂,感情淡漠,寻找生母的下落,终于知道妈妈在哪,他去见她,她却见他一面都不愿意,后来和人起冲突,死在回来的车上。
洛袅袅挺伤感的,轻声问:“你喜欢王家卫的电影?”
“一般,我以为你喜欢,”赵亦树笑了,“其实挺闷的。”
“我也是。”洛袅袅也笑了,“还以为你喜欢呢。”
“不过音乐挺好的。”
这次,两人异口同声,看着彼此,都笑了。
或许是黑暗给了她勇气,洛袅袅看着身边的男孩,还是把今天纠结了好久的问题问出来。
“我今天听你同学说,你从不收别人的信,”她装出一幅平淡的语气,“他们说,你以前有个写信的女朋友——”
“竟传成这样,”赵亦树失笑,摇头道,“那是小妹,我妹妹。”
“你还有个妹妹?”
“嗯,她叫阿宁。”
“怎么从没见她?”
“小妹,她,”赵亦树脑中闪过葬礼上小妹的黑白照片,很轻地说了句,“小妹去世了。”
洛袅袅猛地转头,可黑暗中,她只看得到他的面部轮廓,看不清表情。她觉得自己蠢死了,竟相信校园八卦,她低声说:“对不起。”
“没事,都好几年了。”赵亦树望向远方。
一阵沉默,好久,洛袅袅才又问:“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赵亦树也想知道,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他只要想起小妹已经不在了,都觉得那是一场梦,无法去相信是真的,好好的小妹怎么就没了?
赵亦树看着黑暗的海面,远方的远方,似乎有什么要挣破而出,可四周还是那么暗,或许,他是属于黑暗的,他竟在黑暗中感到一丝静谧。
他从没跟谁讲过他的事,可这一刻,他竟不排斥洛袅袅的问题。
赵亦树缓慢地讲,讲小春城,他曾有个妹妹,他很疼她,教她弹钢琴,辅导她功课,和她一起养白鸽,后来他离开,再后来,小妹出车祸去世了。
他找不到源由,最后只能怪罪自己。
或许,要是他肯回封信,小妹就不会死了,一切,就不会这样了。
“小妹走的时候十二岁,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也会很漂亮吧。不过她不像你,爱笑也爱哭。”赵亦树很苦地笑了下,又叹息,哪有什么如果。
洛袅袅不知说什么,也不知如何安慰。
远方露出一丝丝光芒,她借着光芒摸索着找到他的手,轻轻地握住,他在颤抖,她想,他一定很疼阿宁。
他难过,她也跟着难受起来。
“有时候,我觉得我像被诅咒了”赵亦树又说,“像电影里说的那种鸟,没有脚,一直飞,停下来时,就是死的时候。”
《阿飞正传》里,开头和结局都是张国荣的独白。
他说,世界上有一种鸟没有脚,生下来就不停的飞,飞累了就睡在风里。一辈子只能着陆一次,那就是死亡的时候。
赵亦树觉得,他和张国荣饰演的青年很像,都是这种无脚鸟,生父不肯给他一眼,和妈妈关系又淡薄,他也生性凉薄,什么都不在乎。
“胡说!你才不是什么无脚鸟!”没有脚的鸟那活得多疲倦多辛苦啊,那是没有归宿的说法,洛袅袅有些生气,眼睛涨涨酸酸的很难受,感觉要哭了,她说,“你不是鸟儿,你是糖人。”
她百度过了,1型糖尿病人大多是儿童或少年,贴吧里把他们叫做“糖人”。
洛袅袅看着他,太阳不知何时已经挣脱出地平线,把少年脸上的悲伤和脆弱照得如此明显,她倾身,在他脸颊轻轻地落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