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我既然找过来了,就不怕别人说闲话,挂破鞋游街又怎样。”高雪梅下床从后拥住他,低声道:“我是问你,要不要我给你做媳妇,做真正的媳妇。”
祁瑞安僵着身,隐约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馨香,侧头道:“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们本来就定过亲,作数的,我要给你做媳妇。”高雪梅拖着他手探进自己衣裳里,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执着道:“我要给你做媳妇。”
祁瑞安挣了挣手,没挣开,盯着伏在他肩上的姑娘,哑着声道:“我怕你后悔。”
高雪梅闭眼拥紧他,小声而坚定道:“不后悔。”
这句话无疑是把火,轰得将祁瑞安点燃:“记着你今天说的。”
兹啦一声,是祁瑞安猛起身带到椅子的声响,煤油灯火一跳一跳,印着地上相拥的两人,纠缠不休。
半夜里下起了雨,砸在窗沿上,祁瑞安睡得不沉,听见声响,蹬上长裤下床关窗,转头看眼床上熟睡的人,给她掖掖被角,亲了亲她额,重新点上煤油灯工作。
转天祁瑞安就要送她回南州。
“我们才见到。”她舍不得走。
祁瑞安抚抚她额前的碎发:“听话,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你离家太长时间,爹娘也会担心。”
高矿长确实要气死了,高雪梅再回到家,迎接她的就是飞砸过来的扫帚疙瘩。
这回高矿长爱人也不拦着了,乒乒乓乓一阵闹腾。
“这些天你到底去哪儿了?!”高矿长磨牙,直想把祁瑞安那小子从坟头里扒出来鞭尸。
高雪梅不吭声,任由她爹拿扫帚疙瘩打。
“大梅,你倒是说啊,好好的去外头干啥了?”高矿长爱人急得红眼眶:“再不说,你爹就要打死你了!”
“打死就打死,反正你们也嫌我丢人!”高雪梅怎么也不会告诉他们祁瑞安还活着。
闺女发起脾气来死犟死犟,高矿长也舍不得真给打死了,气得扔了扫帚头,出去抽烟。
梁矿长也在外头,瞧见他了,喊道:“走,去文化室打两场乒乓球。”
以前在部队那会儿,两人没啥利益纷争,关系好得很,经常搁一块打乒乓球,现在岁数大了,几个来回就有些受不住。
“老了,老了。”高矿长先摆手认输。
梁矿长哈哈笑,扔了乒乓球拍,递他根烟:“咋啦,又为你闺女操心呐。”
高矿长接过烟:“能不操心么,眼瞅着十七八了,没人敢要,搁家养成老姑娘了咋整!”
“上回媒人不是给说了个?听说是刘沟子乡的,叫啥来着?小伙儿好赖是个生产队长,大梅真要去他家了,日子不会太难熬。”
“叫啥刘二柱,我跟她娘都没意见,这死丫头咋也不愿意相看,那能咋整?”高矿长眉头拧成疙瘩。
相较硬实的高矿长,梁矿长要更滑头些,笑道:“那头小伙儿要愿意,让媒人领他来你家坐坐,这不就见面了?说不准还就对上眼了!”
听他这么说,高矿长砸吧砸吧嘴,也觉着可行,从文化室出来,立马就去了趟媒人家。
这边,傅冉听说高雪梅回来,去她家看了看。
高雪梅龇牙裂嘴的趴在床上,挨打的不轻,瞧见傅冉来了,央求道:“小冉,快给我瞧瞧后背有没有烂掉,我爹下手可真重。”
“该。”
傅冉骂她,掀开衣裳瞧她后背,没瞧见哪烂掉,倒是瞧见几处暧昧的痕迹。
皇后娘娘到底是经过人事的,一眼就辨出不对,忙关上屋门,低声道:“你跟人钻裤裆了?”
高雪梅哪知道她后背上还被祁瑞安留了痕迹,脸一红,没吱声。
傅冉隐隐有个可怕的猜想:“祁瑞安?”
高雪梅忙比划个嘘,让她别说。
傅冉惊讶到无以复加,良久才道:“我看你是疯了,没名没分,要是给人知道,会被人挂破鞋游街!”
高雪梅恹恹的趴在床上,低声道:“我知道,我不怕。”
傅冉叹叹气,有些理解她了,要是换作她和万岁,她也不怕。
“那你以后怎么办?他会不会来娶你?”
高雪梅摇摇头,她啥也不知道。
“过一天了一天呗,哥嫂嫌弃了,我就搬去裁缝铺,申请住仓库。”
傅冉服她了,没好气道:“还好意思说裁缝铺,你说走就走,杜师傅生着气呢,想好理由,明天好好跟他说说。”
高雪梅吐吐舌,她害怕杜师傅,就跟旧社会的教书先生似的,动不动就拿尺丈敲她手。
转天去裁缝铺,杜师傅少不了一顿骂,不过前头有徒弟跟师父干仗的例子在,杜师傅心里也有顾忌,又想着自个也快不做了,不由意兴阑珊起来,摆摆手,只叮嘱高雪梅好好学手艺,学到手了才是自己的,其他都是空。
教训过高雪梅,他又喊傅冉,师徒两一块去了趟革委会。
原先工商局在市委楼里,专门管理公私经营这方面的事,自打革命浪潮席卷全国,工商局形同虚设,革委独大,啥鸡毛蒜皮的事都归它管,所以杜师傅也不去工商局了,直接领傅冉去革委会大院。
巧的是,杜师傅找的不是别人,正是牛国珍她爱人。
牛国珍一眼就认出傅冉来了,再听明白师徒两的来意,拍大腿对她爱人吴书记道:“手艺传承是好事,这闺女手巧,上回咱两去首都开会,你穿那身衣裳,就是这闺女给做的!”
这事吴书记还记得,当时他爱人就跟他一顿夸,说这闺女心思通透,知道啥时候该露头,啥时候该低调。
杜师傅到底是老江湖了,听这话音,就知道有门,忙又道:“我也收了不少徒弟,就她一个让我省心,确实是个手巧的,一拨就通,我下头也没人传承手艺,想收她做干闺女,也算对得起老杜家祖上的招牌。”
旧社会那会儿,杜家可是给宫里头那位皇太后绣过凤袍。
说得在情在理儿,吴书记虽然没一口应下来,但也透了话风:“行,这事我记着了,回头开个会商量商量,不能让你这门手艺没了。”
杜师傅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
等出了革委会大院,他对傅冉道:“准备好钱,顶股的事咱师徒两关上门好商量。”
傅冉也高兴,哎了声:“我也跟家里人说说,先凑足钱。”
当初公家收裁缝铺那会儿,公家占八成,杜师傅占两成,按着裁缝铺目前的盈利以及房屋核算,傅冉得给杜师傅一千五百块。
一千五百块可不是个小数目,傅冉算过她手里头现有的钱,只有两百多。
想想办法,她倒是能用粮食或金条兑到现钱,问题是她没法跟颜立本和廖娟交代哪来的这么多钱。
思来想去,傅冉决定跟二老借,把情况原原本本和他们说,让他们一块帮着想办法。
第65章
老两口就颜冬青一个儿子, 挣的存的都是为儿子媳妇,对正儿八经的事, 向来只有支持, 没有反对。
傅冉刚跟他们提,廖娟就道:“好事, 杜师傅管你要多少?”
傅冉倒没想到老两口这么容易被说动, 心里感动,抿嘴笑道:“股份和房屋, 加起来要一千五。”
“便宜咱们了。”颜立本道:“如果杜师傅想从里头捞一把,绝对不止这些钱。”
廖娟附和道:“可不是, 是个憨厚人。”光是股份卖一千五都不为过。
两口子拿得都是行政工资, 颜立本一个月有一百二十多块, 廖娟虽然差点,也有五十多块,统销统购的年代, 十几块钱够全家人吃喝一个月,大半都被老两口存了下来。
“存折上有两千多。”廖娟把存折连同印鉴都拿了出来, 让傅冉拿着:“赶明个空闲,咱娘俩去把钱取出来。”
傅冉顿时觉得存折烫手,这可是老两口全部的积蓄了。
“爹, 娘,以后存了钱,我再还你们。”
这话颜立本不乐意听:“还啥还,等我跟你娘老了, 干不动活,你跟冬青别嫌弃我们拖累就成。”
傅冉忙道:“不能,我跟三哥肯定不能嫌弃。”
颜立本笑呵呵的,蓦地想到大丫,跟傅冉道:“你姐那事,我问了梁矿长,梁矿长说成,临时工工资十五块六,她不是城镇户口,粮票肉票不会发,不过矿上食堂会接济她三顿饭,回头你问问,她要愿意,就让她过来。”
傅冉哎了声:“麻烦爹了。”
颜立本摆摆手:“都是自家人,不麻烦,是人都想往好的地儿去,能理解。”
转天一早,傅冉去了趟邮局,把写给大丫的信寄回乡下,再去裁缝铺,就见杜师傅春风拂面,心情瞧着不错。
“师父早。”
“早。”杜师傅笑眯眯的,把傅冉拉到一边:“昨个上头给准话了,说成,今天我就拟个协定,房契也备好,你把公婆喊着,我喊上我儿子,让他们一块做个见证。”
傅冉笑道:“好,咱们定明天,在您家。”
两下说定,傅冉先跟廖娟一块去银行取了钱,时下最大面值的钱只有十块,数出一千五,厚厚一叠拿毛线扎成捆,转天全部拿给杜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