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少喝点儿?”
颜冬青还没来得及说,傅冉已经把碗伸了过去,嘴里哎一声,她早就想尝尝这里的酒了!
“没咱们大魏的花雕好喝。”
吃过年夜饭,他们都出去串门了,家里就傅冉跟颜冬青两个。
南州地方卖的高粱酒,辣嗓子,后劲还大,傅冉小脸红扑扑的,窝在颜冬青怀里,一块靠床头看书,确切说是颜冬青一个人看。
大概是颜冬青的胸膛太暖和,傅冉身上热乎乎的,又不老实,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还变成了话痨,一会儿三哥这样,一会儿三哥那样。
颜冬青扔了书,顺手拉灭台灯,把人按被窝里亲。
有吃年夜饭迟的,才放鞭炮,或远或近的噼噼啪啪。
颜冬青抱着傅冉亲吻,亲的动情,傅冉晕乎乎的,等颜冬青放开她时,就跟脱了水似的鱼,被窝外探出个小脑袋,大口大口的呼吸。
颜冬青也好不到哪儿,带着好疼的一包出去,许久才回来,身上裹着寒,抱过来的时候,冻得傅冉打哆嗦。
“您不冷呐。”傅冉嘀咕。
“不冷。”他很热。
闭着眼相拥片刻,颜冬青道:“冉儿,朕打算过完年出去找个活做。”
瞧瞧,结过婚就是不一样,哪怕九五至尊也得养家糊口。
傅冉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可是您到这年才十五,哪个工厂敢要您呐。”
不满十六,就是有城镇户口,工厂也不招人。
“朕不是说去工厂。”
傅冉愣了愣:“那您去哪儿呀?”
颜冬青抚抚她细软的头发:“朕打算去修铁路。”
时下修建铁路通常以两种模式进行,一种是类似于矿区这样固定的一批工人,哪里需要修铁路,他们就去哪里。
还有一种,也是比较普遍的模式,由农村生产队承包,作为庄稼汉农闲时的额外收入。
跟下地挣工分差不多,按工分计算,到年末一块结账。
颜冬青可以不进工厂,但跟着生产队修铁路,生产队不管多大年纪,只要有力气就行。
“三哥,那太辛苦了。”傅冉抱紧他,不想他去。
“冉儿,你知道的,朕为的不仅仅是钱,大魏若想有铁路,朕必须去,纸上得来终觉浅,朕看再多的书,没有实践也无用。”
第53章
南州城位于交通枢纽上, 沿线铁路经过哪个生产队,就由哪个生产队承包, 刘沟子乡地段被刘二柱承包了下来, 过完年就要动工。
年前颜冬青找刘二柱开介绍信买水泵时,就已经和他商量过, 工钱好说, 只要带他去施工地就行。
赶着颜家人都在的时候,颜冬青跟他们提了下。
“去修铁路?”廖娟迟疑道:“搁哪修?”
“刘沟子乡, 之前我和小冉搭救过二柱他妹子,二柱来过城里, 给我们送粮那次。”颜冬青把情况说给他们听。
这事廖娟还有印象, 不大放心道:“修铁路太累, 老娘怕你做不来。”
她话音才落,颜立本不赞同道:“那有啥?年轻人吃点苦没事儿,爹支持你, 大小伙儿了,没听说成天窝在家能成器的!”
当家做主还是颜立本, 何况颜冬青干的是正事,廖娟心疼归心疼,到底也不再说啥。
刘二柱家兄弟三, 还有个傻妹子,家里挤挤能腾出点地方,颜冬青只要带上铺盖和粮食就成,吃住都搁他家。
年初四动工, 他年初三就得赶过去。
头天晚上,颜冬青坐书桌前收拾可能会用到的书,傅冉磨磨蹭蹭帮他收拾行囊,收着收着,衣裳丢一旁,扑到他背上,低声道:“三哥,我也想跟您去......”
自打到这里,傅冉还没离开过颜冬青,黏他黏得实在紧。
颜冬青反手把人捞到身前,让傅冉坐腿上,刮她鼻尖:“都是男人干的活,你不能去,听话,在家等着朕回来。”
傅冉有些失落:“没人给我暖脚丫子了。”
颜冬青好气又好笑,猛地起身,把人抱床上,自己也蹬了鞋钻被窝,咕哝道:“那朕再给你捂一晚。”
只捂一晚哪够啊.
转天傅冉趴在被窝里,探手摸摸身旁,已经凉了下来,估计颜冬青都快出城了。
城郊大道上,颜冬青不歇气往刘沟子乡赶,刘二柱估摸他东西不少,赶马车去接,正好在半道迎上他,勒了缰绳吆喝道:“大兄弟,快上车!俺先带你去铁路上转一圈。”
在修的这条贯通南北的线,再往北就到了邻省,沿线需要用到的水泥、沙石、木材、钢材,都需要从地方申请,施工复杂繁重,几乎是靠着庄稼汉们挖挑抬,一点点铺出来。
“你说你,商品粮户,不好好搁城里待着,干啥来咱乡下遭罪呐!”刘二柱百思不得其解。
颜冬青背手站在铁道上,凝视沿线铁路段,没有回应他。
很快刘二柱看出点苗头了,大家伙儿干活是为了挣工分,每天上工就埋头干,也不管给指派啥活儿,反正能多挣工分就成。
这大兄弟可好,用生产队其他社员的话来说,就是磨洋工的!
也不想着多挣工分,兜里揣着纸笔,每天上工先啥也不干,搁纸上一阵画画写写,有好奇的拿过来瞅瞅,全是让人晕头涨脑的数字!
颜冬青不在的头几天,傅冉觉得自己干啥都提不起劲儿,焉巴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颜冬雪跟她处一块的机会多,先瞧出不对劲,担心道:“小冉,你这几天咋啦?可别是生病了?”
傅冉呐呐道:“我没事儿,就是太想三哥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好睡好......”
虽说时下普遍穷困,但颜家好赖是干部家庭,无论是粮食供应指标还是细粮比例,都比旁人要好点,颜冬青没有遭过太大罪,自打颜冬青去刘沟子乡,傅冉操心的可多了,怕她的万岁吃不饱穿不暖,没地方洗澡,衣裳脏了还得自个洗.
严冬雪这下明白了,悠悠叹气:“你这是害了相思病呐!”
她也有过类似经历,刚从客什回来那会儿,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个底,隔好长时间才适应过来。
“刘沟子乡离咱也不远,想冬青了就骑车去看他也成!”颜冬雪道:“咱家自行车没人骑,放着也是放着。”
傅冉不好意思道:“姐,我还不会呢......”
“简单,我教你。”颜冬雪是个耐心,说教就教。
她把自行车往矿区空地上一推,扶着后车座上傅冉骑上去。
四个轮的拖拉机傅冉不怕,唯独怕两个轮的自行车,她个子矮,没法上大杠,只能套小杠,歪歪扭扭的骑走一截,不放心叮嘱道:“姐,你别放手,可千万别放手啊。”
颜冬雪忍笑道:“放心,姐一定不放。”
她话音才落,僵在原地,眼睛盯着站二厂门口的身影,愣愣出神,扶后车座的手也松了,任由傅冉骑走老远。
可怜傅冉一股脑儿的往前骑,还在跟颜冬雪说话,连着说几句没人理之后,回头瞧了一眼,才发现颜冬雪已经丢了她往二厂大门口跑去。
门口站的男同志可不就是张志刚!
颜冬雪像是不敢相信,跑近了仔细瞧,张志刚就背手站在那儿,任由她打量一会儿,末了立正抬手,朝她敬了个礼。
“颜冬雪同志,我应守承诺,找你来了。”张志刚朝她笑,露出满口白牙。
颜冬雪呆在那儿,什么话也说不出,眼泪珠子簌簌往下滚。
见她哭了,张志刚有些无措,想给她擦擦泪,手伸到半空里又缩了回来,反挠后脑勺:“我、我惹你生气了啊。”
颜冬雪抹抹眼,又是哭又是笑:“没有,你再不来,我真要给别人当媳妇了。”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傅冉推着自行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犹豫着,就听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你家亲戚?”
傅冉扭头,见是祁瑞安,脑子里忽得飘过颜冬青叮嘱她的话,眼神闪烁道:“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是姐的朋友。”
祁瑞安点点头:“我在公安局瞧见他了,听说是刚转来的公安同志。”
张志刚来南州城有两天了,先没急着来矿区找颜冬雪,而是去公安局报了到。部队转业到地方,保有原先的军衔,对应行政干部仍然是科级,暂任刑侦科科长。
安顿下来之后,张志刚才打听过来,一手还拎着网兜,兜里装着罐头水果,显然是打算登门拜访。
颜冬雪特有底气,二话不说把人领回家。
冷不丁瞧见张志刚,颜立本两口子有些发愣,反应过来之后,忙招呼进来坐。
傅冉被廖娟喊去了厨房。
“咋回事?这人咋又撵过来了?”廖娟只觉牙疼。
傅冉老实道:“好像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来了,现在是公安同志。”
廖娟叹叹气,可算明白了,怪不得她闺女说啥也不相亲,感情是在玩这招!
张志刚没坐太久,颜立本嘴上客气了下:“留着吃晌饭?”
“不了叔,下回再来拜访您和婶。”张志刚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死皮赖脸留着,好赖要给他们留个接受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