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您怎么了?”说话的时候,傅冉朝颜冬青看。
廖娟擦擦眼,连连叹气:“刚才工会来人通知,说冬雪被啥敌特分子差不点抹了脖子,搁医院住着呢!”
第35章
接到农场那边电话, 颜立本和廖娟坐立难安,闺女打小就听话, 比起臭小子, 他们显然更疼闺女,眼下离闺女十万八千里, 看不见又摸不着, 万一出了啥事咋整。
两口子商量了下,廖娟先收拾衣物, 颜立本骑车去火车站打探车次,去往客什的火车在夜里两点, 想也不想, 掏出他和廖娟的工作证, 两人行政级别都够,买了两张卧铺,和坐票价钱一样, 都是三十块五,打算当夜就走!
这边廖娟已经收拾好衣物, 恨不得插翅飞过去,不过就儿子一个在家,她也不放心, 做饭洗衣都差强人意,想了想,面口袋拎去后院,又把肉票油票全塞给徐兰英。
“燕子她娘, 要麻烦你帮忙,多烧口饭给咱家冬青。”
颜冬雪的事,徐兰英都听二闺女说了,想也不想就应下来:“不就是多瓢水,多添把柴禾的事儿!你放心走,衣裳啥的,都拿来,我给洗!”
廖娟满口道谢,又要塞钱给她。
这回徐兰英怎么也不愿要了:“咋地,看不起咱家啊,孩能吃几口饭?你少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
傅向前也道:“客气啥,咱老邻居这么多年了,谁家还没点急事啊!”
他说得急,连着呛咳数声,本来傅向前都不把身上的毛病当回事儿,自打天气转凉之后,明显察觉到自个身体大不如前了,凉风一吹,再干点活儿,半天都喘不过气。
夜里两点二十,火车在南州停靠,两口子赶上火车,辗转反侧一天一夜,总算抵达客什。
马不停蹄赶去农场医院,抓到护士就打听颜冬雪搁哪儿住。
到底是边疆,老百姓日子过得要差点,医院也不大,统共就一排五大间平房,啥毛病都看。
好赖颜冬雪是个女英雄,随便哪个护士都知道她,立马热情的给引路。
“颜同志好样的!她是咱们的榜样,连政委都亲自过来看呢!”
小护士眼里,这已经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廖娟却听得牙花子疼。
去他娘的英雄,能有闺女的命重要不?!
一间大通房,里头搁了七八张病床,廖娟一眼瞧见闺女,脖子上裹一层纱布,黑了,又瘦了!
“我可怜的冬雪哟!”廖娟扑过去,眼眶子发红。
颜冬雪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娘?”
又看看同样眼眶发红的颜立本:“爹?”
“咋样?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整成这副模样呐!”廖娟心疼的不行。
“娘。”颜冬雪太想他们了,眼泪刷刷流,母女两抱头痛哭。
“好了好了,见到闺女没事就好,别扰到其他同志休息!”
颜立本要镇定些,这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个穿军装的军官同志,一时迟疑,不知道要怎么招呼。
张志刚主动道:“保卫科科长张志刚。”
接着就热情喊:“叔,婶儿。”
廖娟光顾着跟颜冬雪说话,听见有人喊,哎一声,倒没太注意。
颜立本忙伸手同他交握,嘴里说着客气话:“咱家冬雪在这,麻烦军官同志了!”
“不麻烦,应该的。”张志刚拖把凳子过来:“叔,您坐。”
“好,好。”颜立本搓着手问:“这两天.是你照顾咱家冬雪呐?”
闻言,张志刚揭了军帽抹抹头,又戴上,悄悄朝颜冬雪看了眼,可惜颜冬雪还沉浸在见到父母的喜悦中,压根没往他看。
对上颜立本疑惑的目光,咬咬牙承认:“是我在照看。”
颜立本有片刻沉默,而后道:“等冬雪好了,我和她娘再好好谢你,烦累军官同志了!”
到底是老江湖,只字不提颜冬雪要对他怎样。
张志刚也不傻,心里沉了沉,仍旧道:“应该的,颜冬雪同志为咱们农场立了功,虽然中间出了意外,好在有惊无险,敌特分子已当场击毙。”
提起这个,张志刚就气,气民兵连那帮龟孙子,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女特务的裤裆是好钻的么,给女特务当场抹脖子也是他咎由自取!
反倒连累颜冬雪遭报复,幸好他发现及时,当场击毙,否则跟钻了女特务裤裆的民兵一个下场!
尽管这样,颜冬雪受伤也不轻,主要是受了惊吓,搁医院这两天噩梦不断,经常半夜被吓醒,醒来一脸泪,说韩桂珍怨她告秘,不是她,她不会受这么多人凌辱,她就没想过再活着。
张志刚瞧得揪心,啥也没心思干,寸步不离守着,医院的医生护士可都长着眼,要没点干系,哪个男同志能这样跟前赶后呐!
等护士再来换药,没再瞧见张志刚,就多嘴问了句:“你那对象,今个没来呐!”
啥?
廖娟傻眼了,直朝她闺女看。
颜冬雪臊得脸通红,低头瞧着手背上的输液针头,不敢朝她娘看。
熬到护士换完药离开,廖娟歪屁股在病床沿坐下,根本压不住声音:“咋回事?你跟我好好说说,那谁.军官同志是咋回事?”
廖娟心里发急,不迭发问,颜冬雪先是一声不吭,被逼急了钻被窝里蒙头,瓮声瓮气道:“娘您就别问啦!”
不问?不问她想上天还咋地!
廖娟作势扯她被,被颜立本拦住,没好声道:“让闺女歇着!吵什么吵!”
他媳妇眼神也不好,但凡有眼的,还瞧不出来那军官同志对他闺女有意?!
叮嘱闺女好好休息,两口子去外头吵。
“咱家闺女真跟那啥军官同志......”
颜立本叹叹气:“我看像是。”
廖娟沉默了会儿,拍大腿道:“那可不成。那人是戍边军官吧?十有八九是在这待一辈子呐!咱家冬雪可不能跟他在这遭罪!”
谁说不是呢.
颜立本默不吭声抽烟,过了会儿道:“孩她娘,你在这看着闺女,我去找他们政委谈谈,说不准闺女这回能因祸得福。”
“啥意思?”廖娟没听明白。
“女人家家的,少瞎打听,你在这儿,我去趟革委会。”心里有了谋划,颜立本连农场都不去了,直接找张志刚上头领导。
好赖闺女是立过功的人,眼下又受了伤,胳膊也给敌特分子掰折了,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往后去也得落下病根,还咋继续支援建设呐。
只要这头放人走,一零五化工再愿意接收,可不就能回去了!
一零五那边好说,来年开春还得招工,给别人解决工作问题也是解决,不多他闺女一个。
被颜立本安抚过,再进病房,廖娟啥也不说了,国营饭店买碗卧了鸡蛋的葱花面,看着闺女全吃下去。
“在这里没少遭罪吧?想不想家?”廖娟只字不提那个张志刚。
颜冬雪眼泪又下来,不住点头:“想,天天都想。”
“可怜闺女,再忍忍,让你爹想法子把你弄回去,以后都在南州,咱哪也不去了,啊。”
颜冬雪呆了呆,她能回家?
那.
想到的那个,颜冬雪没敢说出来,侧身躺在床上愣神,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定感,挠不到,抓不着。
张志刚又何尝不是这种感觉,没点底儿,想来医院看她,又怕她爹娘.
脑里装着事,干啥都没精打采的,一早就在办公室抽烟,军帽被扔在办公桌上,纪风扣解开两颗,靠在椅里出神。
“哟,这是咋啦?”负责开大卡的林师傅笑他:“处对象处的不顺当?”
张志刚本来不耐烦,听林师傅这么说,一愣:“你咋知道?”
林师傅嘿嘿笑,过来人的架势:“谁还没年轻过是吧?你这一瞧就是处对象没处好呐!”
张志刚抹把脸,苦笑不迭,也没瞒着:“八字没一撇的事,算啥处对象.她爹娘来了,往后去也没我啥事......”
林师傅不赞同:“你瞅你,爹娘来咋了?改去的还是要去,姑娘成天见不着人,不想得慌啊。”
不过林师傅话音一转,又问:“你小子往后去打算咋办?”
张志刚懂林师傅的意思,当初国家去农村征兵,他们村只他一个应征上了,对老农民来说,这可是无限荣光,他入伍那天生产大队还给放了炮,十里八乡的邻居都过来送行,就巴望着他日后能爬上去当个一官半职。
他也争气,才三十岁的年纪,已经爬到正营,再不久可能就要升副团。
客什这地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是以军政合体,他是科长不错,但军衔是正营,相对应的,等他升到副团,别人就会改口喊副处。
“老林,你还不清楚我?没资没背,很难转回去,我还能有啥打算。”
林师傅摇摇头:“那可不好办.我估摸着人姑娘的老子娘不能同意。”
张志刚也就是担心这点,趁林师傅往城里送牛奶,搭车跟着一块,网兜里拎了水果,又托熟人从奶粉厂弄了袋奶粉,拎去医院。
廖娟和颜立本都在,张志刚礼貌喊“叔、婶儿”,把东西搁木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