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蛋到今年才六岁, 哪懂啥叫世界。
别说蛋蛋不知道了,就是他娘也不一定懂。
私心里,颜冬青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随他,尽管这里不是大魏, 可颜冬青还是把他儿子当成了“太子”。
相较他,傅冉要开明许多, 私底下少不得要劝他两句。
“三哥, 蛋蛋喜欢什么就让他学什么吧,咱们早晚要回去啊。”
原本傅冉是舍不得的那个, 到现在,颜冬青竟也生出几分不舍,尤其是对他的两个孩子。
“冉儿, 朕在这里过得很快活。”
夜深人静,颜冬青从后拥住傅冉, 交叠侧躺在床上,不掩难过。
傅冉反倒有些释怀了,反手摸他脸,低声道:“臣妾也是, 当初臣妾怨过您,怨您为什么要把臣妾带来这种地方跟您遭罪,现在想想, 如果没过来,臣妾永远也不知道您是顶顶好的万岁。”
颜冬青低笑,亲了亲她耳朵:“朕都记得, 脾气挺大,总给朕脸色看,除了你,还没第二个。”
傅冉不承认:“看您说的,明明是怕您怕的要死。”
颜冬青喟叹一声,颇有几分无奈:“风水轮流转,现在是朕怕你怕得要死。”
傅冉转了个身,手指触他英俊的眉眼,低声道:“三哥,生老病死,人之常态,咱们就是在大魏,也躲不过这道坎,早晚要离开子孙,以后蛋蛋和湾湾喜欢什么,咱们就陪他们做什么,左右不过一辈子。”
颜冬青没说话,更拥紧了她。
有傅冉规劝,蛋蛋如愿以偿被送去了体校训练,这年月,少体校在大家伙儿心里可是个风光的地方,堪比大学生。
一来被教练选进少体校很难,能进去训练的都是拔尖的娃,二来少体校跟大学差不多,每个月有十块钱补助不说,每天还会提供一瓶牛奶和一顿晌午饭,晌午饭里必然有肉。
虽说这两年比头些年好过很多,但也不是都能顿顿吃上肉的,更何况是牛奶。
才去体校没多长时间,蛋蛋就结实了不少,个头也长了许多,长胳膊长腿,原本圆乎乎的脸蛋也小了些,瞧着特精神。
一个月十块钱,两个月二十,三个月三十.
蛋蛋不止牛奶罐子积累的多,存钱罐也满了起来,可把身无分文的湾湾给羡慕坏了,特羡慕她哥想买啥零嘴就买啥零嘴,五分钱一根的冰糖葫芦都买得特阔气。
哪像她,管她娘要一分钱买粘牙糖,她娘都扣扣索索不给她,还骗她牙里会长虫。
正因为这样,墙头草湾湾开始没那么喜欢她爹娘了,改喜欢她哥了,每天坐家门口等她哥从体校回来给她带好吃的。
冰糖葫芦,粘牙糖,水果糖,江米条.
一段时间下来,湾湾小脸是越来越圆乎,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像个肉墩!
颜冬青看在眼里,实在无奈,又舍不得训他闺女,只能背地里跟傅冉说:“管管你闺女行不行?你自己看看都吃成什么样儿了。”
瞧这话说的.
傅冉乜他:“要管您去管,您就会充好人。”
颜冬青悻悻摸鼻,只能在临睡前教完闺女念诗,再好好跟她商量,让她少吃点儿。
湾湾一口气背了五首诗,本来可高兴了,一听她爹说以后不能再吃冰糖葫芦,粘牙糖,水果糖,江米条.小脸立马失落下来,扣着脚趾头,焉巴巴道:“都不给湾湾吃饱了吗。”
小姑娘鬼马机灵,只说吃不饱,就不提她吃零嘴。
劝闺女无效,颜冬青转脸就去训儿子,不许他再买零嘴给妹妹。
蛋蛋巴不得,妹妹太能花,他好不容易存点儿钱,还打算给小五月买点零嘴呢,全给他妹妹花了!
开春之后,高雪梅在医院生了个大胖小子,临生前,管计划生育的同志找去了她家,让她结扎。
她跟祁瑞安都在机关单位,抓得尤其紧,索性两人也不打算再要娃了,生娃结扎赶一块,在医院住了好几天。
赶着周末,傅冉和颜冬青准备领蛋蛋兄妹两去看看,对于蛋蛋来说,看奶娃不是关键,关键是看小五月。
去前,蛋蛋把他存的一笔巨款,二十多块钱,一张一张数好,橡皮筋扎成捆,搁兜里装着。
这一幕,正好被湾湾瞧见,狗腿的跑到她哥跟前,盯着她哥兜里那捆钱,奶声奶气问:“哥哥,你是要给湾湾买吃的吗?”
蛋蛋拒绝她,并且十分无奈的跟她道:“咱爹说了,啥也不给你买,这钱要给五月和她弟弟买。”
湾湾不高兴的跺跺脚,不气她哥,不气五月姐姐,就气她那个抠门的爹!
去高雪梅家的路上,湾湾既不给她爹抱,也不给她爹亲,可把颜冬青给郁闷坏了。
关键还不知道闺女怎么突然生他气.
到高雪梅家,三个娃立马玩到一块,蛋蛋是他们三中间最“有钱”的,二话不说,拉上小五月就往供销社跑。
湾湾知道他俩去干啥,不甘落后,迈开小短腿蹬蹬哼哧哼哧跟上。
她也要吃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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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流水,看似寻常,却又在悄然无息中变化着。
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什刹海附近几栋高楼拔地而起,大街小巷不流行骑自行车了,改骑摩托车,大哥大也出现在大家伙儿的生活里。
时髦如皇后娘娘,指定是要买一个的,方方正正似黑砖头,拿在手里足足一斤重,讲话要对着话筒大声吼才行。
尽管这样,大哥大仍旧是紧俏商品,一部大哥大,少说得卖一万块。
不过傅冉不差钱,头几年她有眼光,政策刚宽泛那会儿,除了什刹海的三进官宅,傅冉又断断续续买了三处四合院,这两年赶上机会,把其中一处两进的四合院转手给别人。
两万多买的,转手卖到二十万!
傅冉对刚出现的大哥大爱不释手,有了大哥大,随时随地能喊万岁回家吃饭!
只不过万岁用的是传呼机,他嫌大哥大拿在手里太招摇,还是传呼机好使,不足巴掌大,别在裤腰带上,出门在外办事也方便。
当然,呼叫他次数最多的还是皇后娘娘。
这两年颜立本和廖娟也退休了,老两口惦记孙子孙女,干脆收拾行囊搬来首都,正好接了国师大人的活儿,接孙子孙女上学放学。
有老两口在,国师大人也能放心当人家上门女婿。
赶着廖娟六十整岁生辰,傅冉想给她过个生,半中不晌的时候,就给颜冬青打电话,想让他下班回来从糕点店买块蛋糕。
传呼机滴滴响的时候,颜冬青正给学生讲课,穿老式白衬衫,黑色劳动布裤,头顶的电扇悠悠打转。
天太热,白衬衫里的背心已经被打湿。
颜冬青低头看眼传呼机号,就知道是媳妇儿呼叫他,先没管,等下课了才用办公室电话拨回去。
大学毕业之后,颜冬青拒绝了分配的工作,直接留校念研,跟的导师就是周教授,除了做研究,也会帮他上上课。
给傅冉回拨了电话,颜冬青提前下班半小时,途径糕点店,从里头买了块蛋糕。
时下的蛋糕可比十几年前好太多,不要蛋糕票不说,样式也花哨。
一路拎回去,才进家,蛋糕就被湾湾拎了过去,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是好吃的时候,嗅了嗅蛋糕味儿,开心道:“爸爸,我要吃一大块!”
自打小姑娘上学之后,就慢慢改口喊爸妈了,因为学校老师教她新社会了,要喊爸妈,爹娘那是旧社会的称呼。
颜冬青拍拍她头,随她。
屋里电视机哇哇响,靖哥哥的降龙十八掌天天放,颜冬青看得头疼。
最近他最讨厌的两个男人总出现在他视线里,白天靖哥哥,到晚上就改成发哥,前者迷住了他闺女,后者迷住了他媳妇儿。
晌午傅冉做了一桌菜,饭菜端上桌了,蛋蛋才满头大汗从外头回来,进家二话不说,先冲到自来水管下把头发浇湿,然后坏心眼的跑到妹妹跟前甩头,把她惹得哇哇叫。
“爸爸,你看哥哥!”湾湾打不过她哥,只能告状。
颜冬青踢了儿子一脚:“老实点。”
蛋蛋摸摸挨踢的屁股,立马怂了,只是还没过两分钟,趁颜冬青不注意,撅起屁股就朝妹妹放个大臭屁。
湾湾:“...........”
老少三辈人,热热闹闹一家子,围圆桌给廖娟过了个六十岁生辰,约莫是高兴,颜冬青多喝了点儿,下午没再去学校,一觉睡到天擦黑。
白天睡的足,晚上可就精神了,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扯扯傅冉头发,一会儿脚趾头夹夹她腿上的肉,把傅冉整得也睡不着。
傅冉拍开颜冬青扯她头发的手,困意朦胧咕哝道:“您可真烦人。”
颜冬青低笑,抬手抚抚她眼角不知何时冒出的细细纹路,凑在她耳旁低声道:“冉儿,朕好像从没对你说过那句话。”
傅冉揉揉眼,稍清醒了些:“什么话啊?”
颜冬青咳了声,被她盯着,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轻声而郑重道:“朕喜欢你。”
饶是老夫老妻了,乍一听他这么说,傅冉还有些害臊,心里咕噜噜冒甜水:“怎么突然说这个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