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得瞳孔微微发颤,咬着牙克制着自己的神情。
“的确,我从来都只用【利用价值】来划分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就像我对你说的,鲨鱼只爱饮血,我不会考虑对方的任何情感,只会考虑用尽他(她)能够为我提供多少利益,最开始我对你也是这样,我不会否认我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低哑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房间里,“可是菱画,我现在为你做的一切,对你表达的情感,对我自己而言并没有任何一丝利益可图,哪怕你身上已经没有我所想取得的东西,哪怕你已经不能再帮助我在仕途上前进,我依然想要你留在我的身边。”
菱画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她多想张口就抨击他演技惊人,她知道他是个多好的演员,可是她也知道,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在演戏,因为这些话一点也不好听。
“你真是可悲,”
过了良久,她才慢吞吞地开口,“原本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到了你嘴里,居然变得如此惨不忍睹。”
他嘴角淡淡的笑容更加浅显了,他紧了紧握住她的手,“回到我身边来吧,继续恨我,讨厌我,我照单全收,慢慢弥补。”
她垂了垂眸,既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也没有之前怒张的反应,只说,“睡吧。”
他看着她,慢慢躺进被窝,听话得简直像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任由她帮他掖好被角,菱画一瞬间都怀疑自己在照顾的是谢修弋的儿子。
“路辛远要订婚了,”他闭上眼睛,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她微微颔首。
上个星期她就收到了路辛远发来的消息,随后督敏也和她说了这件事,他的未婚妻是位家族长女,大家闺秀,脾气也是温婉可人,据说郎才女貌很是登对。
【我真切地爱过你,现在也真切地想和这个女孩子好好过一辈子,之后的婚礼,希望你能来。】
路辛远在消息里是这么说的,她听到这个消息,内心竟丝毫不觉得惊诧,也没有难过之类的情绪,只是有一种淡淡的唏嘘——他们都曾以为没有了彼此便过不好下半生,然而事实却真的并非如此。
有的人,错过就是真的错过了,这辈子都没有缘分,可有的人,好像兜了一圈,绕得再远,红绳还是会最终指向他的方向。
她没有回复路辛远究竟去不去婚礼,只是祝福他,希望他和那个女孩子能过得幸福。
“我知道你们之间已经翻篇了,”瞿溪昂此时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手,“但是我还是想说,你真的眼光有问题。”
“反正这世界上除了你全是娘炮,”她一手托着腮帮,翻着白眼替他把话补全。
他闭着眼,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似乎是安心地舒展了眉头。
在她以为他应该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又低声开口了,“我和他不一样。”
她一愣,才领会他指的是路辛远,“嗯?没他温柔体贴?没他善解人意?的确啊,实在是差太多了。”
要她说,瞿溪昂就是一个典型的钢铁直男,十头牛都拉不弯的那种直,他根本就不懂女人,更别说讨好女人了,所以刚刚那番真心话被他说得才会听上去如此惨烈。
“我想说的是,你和他是过去,而我和你,”一年前,他也是把话说到这里,就截然而止了。
随后,就是一整年没有他的空白,时间定格,她从不敢回想那夜他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菱画听到这里,心口颤了颤,没有出声。
可下一秒,她就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响起在耳边,“而我和你,是结局。”
那是她听过的,他说的最温柔的一句话。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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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溪昂说完这句话后, 呼吸就逐渐变得平稳,看样子是真的因为身体透支而睡着了。
她的手被他的手紧紧在被窝底下握着, 一瞬间就有点咬牙切齿——这人肯定是故意的吧, 撩完就睡,人干事??
……算了。
她看着他英俊的脸颊, 还有他下巴上那青青的胡茬, 这一次来A国看来也是让他不好受极了,被她又是气又是骂, 估计精贵如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为了女人被这么折腾过。
说实话, 她心里现在的确已经落下了一半的巨石, 要说她对他这样的情感表露都毫无感觉, 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她的确从没有一刻忘记过他。
难受也好, 恨也好,讨厌也罢, 正是因为这些强烈的情感依然存在,才更替她说明了事实的真相。
她依然爱他。
曾经她一直觉得自己真是不要命,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 受尽折磨也不长记性,但是现在,她却等到了他亲口说的这句“结局”——这让她有所动容,却也依然有所保留。
因为能不能走到结局, 并不是她和他能控制的事,毕竟情爱中无智者,她很难在面对他时还保持理性,而他也很清楚她能对他造成的影响。
目前最多只能是一招一式,打个平手。
一直就这么陪着他待到半夜,给他测了体温,发现他烧退到了三十七度五,她才稍微把提着的心放下来了一点。
他睡得很沉,一直没有醒转过,她把药拿出来放在床头、煮好了热水倒进保温杯,才悄悄离开他的家。
走之前,她给Molly发了消息,让她不用再刻意给他们营造二人空间,可以回来照顾她病恹恹的哥哥了,小Molly回得很快,一个谢谢加一连串不好意思的表情。
小姑娘的小心思她都心如明镜,只是因为她实在可爱,才不愿意点穿。
然而,第二天进了克伯宫,真正让她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她大概刚坐下来没工作几分钟,就感觉到有个人影飘到了她的桌子前。
抬起头一看,是吴千秋。
而吴千秋同学今天的脸部表情相当反常——不是以往那样一脸风流戏谑加漫不经心,而是,怎么说呢……居然是,魂不守舍?而且那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看上去简直有点像只滑稽的大熊猫。
“这位仁兄,”她挑了挑眉,一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打着字,一边揶揄他,“你怎么了?魂被谁吸走了?摄魂怪么?”
吴千秋揉了揉眼睛,两手撑在她的桌上,一字一句地说,“Rene,我觉得我……好像……遇到……真命天女了……”
菱画只当他在做青天白日梦,完全不当一回事,敷衍地回,“噢,是谁?你昨晚看的毛片女主角么?”
“她长着大眼睛,桃心脸,笑眼,她冲我一笑,我浑身都酥了……”她只听到吴千秋那缥缈又认真的声音,“我发誓,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一个一眼就让我有这种感觉的人……”
“噢,”她继续敷衍,“谁?我认识么?”
“就是昨晚那个小姑娘,”吴千秋说,“你是不是叫她Molly来着?”
“嗯,对啊,”菱画打了会字,突然发现不对,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Molly?你刚刚说你看中的姑娘是Molly?!”
千秋同学此时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仿佛魔怔了似的表情,“我昨晚上一夜没睡着,就在想她对着我的笑容……话说她是谁?Chase家的保姆么?年纪那么小?”
菱画张了张嘴巴,过了两秒钟,扶住了额头,“……吴千秋,你完了。”
“啥?”他一脸懵逼,“什么完了?她结婚了?有孩子了?”
她还没回答,就看见一个人影走到了她的桌边。
昨天晚上还病恹恹的瞿溪昂此刻竟然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里铜墙铁壁般的模样,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吴千秋,挑了下眉。
“Morning,Chase,”吴千秋立刻朝他打了个招呼,与此同时赶紧远离她的桌子三公分。
菱画白了一眼这没出息的东西,看向瞿溪昂,一对上他的眼睛,下意识地,她的脸马上微微一红,立刻就不自然地、没好气地对他说,“活过来了?”
“是有人照顾得好,”他微微颔首,用严肃的神情说道,“身体力行,鞠躬尽瘁。”
……
先不说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他们身边还有个巨大闪亮的吴千秋在,她真的是对这个男人不要脸的程度佩服得五体投地。
果然,沉浸在爱河中神魂颠倒的吴老司机对这种敏感词的反应却依然是秒懂,立刻用一种下流的眼神盯着她使劲坏笑。
“你还是死了算了,”她只能克制地瞪了瞿溪昂一眼,低下头想把他当空气。
“晚上你怎么去孟方言家?”某人被骂了竟然还不动怒,嘴角带着一抹春风得意的笑。
“Mark今天会议要到很晚,我结束了之后再过去,”她回。
今天是祝静孟方言家的小王子孟祁夕的生日,晚上所有人都会齐聚在祝静家帮小王子庆生,她知道就算祝静他们不邀请他,这人也会正大光明地就直接登堂入室。
“等你?”
“不用了,”她赶紧拒绝,“注意影响。”
“晚上见,”他也不再多说,再次看了吴千秋一眼,转身走了。
吴千秋被这不怒自威的两眼看得浑身都在发凉,他一走,吴同学立刻无力地叹了口气,软趴趴地瘫在她桌前,“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恐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