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眼睛一亮,看来那条窄路果然是出口。
她悄悄将藏在袖中的匕首去掉刀鞘,紧握在手里,又趁着两伙人打斗也跟着向洞口移过去,只是刚走出几步,褐衣寨主已经注意到了,高喊了一声:“你也别想跑!”甩开众人奔了过来。
就在此时,陆微听见杨季安高叫了一声“阿微”。陆微精神一振,不能再等了,虽然山匪同意成交,但多拖延一分便多一分变数,谁知道山匪会不会变卦,谁知道王氏会不会丧心病狂。
她高声叫着“表哥,我在这里”,一边提起裙摆飞快地向洞口跑去。褐衣寨主咒骂了一声,急忙追了过来,但是陆微仗着早年学过骑射的底子,灵巧地在混战的人群中钻来钻去,褐衣寨主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她,急得大声骂道:“他娘的赶紧弄死这俩婆娘,人都追上来了!”
陆微一边躲,一边高声说:“寨主,我跟你的交易仍然有效,你只要杀了她,我保证官兵不会追究!”
褐衣寨主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洞外又传来一个声音“阿微,你在哪里?”
陆微一惊,听起来好像是赵骞?
就在她一分神的功夫,王氏身边一个黑衣人猛地扑过来,一把扭住了她的左臂,王氏一边往洞口跑,一边狰狞地笑着说:“很好,赵骞也来了,我让他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手上!”
王氏像是再也等不及了,不等逃出山洞,已经舞着刀要砍,扭着陆微的黑衣人拖住她躲开刀锋,说道:“夫人,有她在手里,咱们才能逃掉。”
王氏又劈了一刀,喘着粗气说:“逃?逃个屁!我一定要杀了她!”
“夫人!”黑衣人还想再劝,陆微高声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已经疯了吗?不想死的话帮我抓住她,我请肃宁侯府大公子会放你一条生路!”
黑衣人推着她再次躲过王氏的刀,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满是纠结。身为王氏的护卫,他自然知道赵骞一来逃跑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但是他为王氏卖命这么多年,赵骞能放过他吗?
推搡争斗之间,眼前已越来越亮,显然已经逼近出口。陆微挣扎着向外高喊:“赵骞,我在这里!”
遥遥听见惊喜的一声答应,跟着赵骞叫道“阿微,等我”,最后一个字说出时,声音已经非常近了。
褐衣寨主很快缠住了黑衣人,乒乒乓乓打了起来,显然也是打主意抓住陆微作为逃跑的筹码。
黑衣人腹背受敌,一个不注意,王氏趁势夺过陆微,几近癫狂的大笑起来:“陆微,陆微!饶你这个贱人再狡猾,今天也落在我手里了!我杀了你!”
王氏舞着刀扑了上来,因为离得太近,陆微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砍中,只听一声惊呼,赵骞的身形出现在洞口,背后是明亮的天,身前是幽黑的路,夹在明暗之间的赵骞英伟如同天神,手中弓弦轻动,一支白羽箭破空而来。
☆、脱险
陆微看着那支箭, 下意识地躲开刀刃,手中匕首趁势往前一送,王氏狰狞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腹部一处伤口,紧接着低低呼了一声,那支白羽箭重重地扎进了她的后心处。
“阿微!”赵骞几乎与白羽箭同时到达, 一把搂住了陆微, “你受伤了?”
陆微恍惚地看了看衣服上沾染的血迹, 低声说:“没有, 那是……她的血。”
在她身侧,王氏已经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唯有两眼圆睁,诉说着无数不甘和恨意。
山匪呼叫着冲了出来, 赵骞搂住她, 空出的另一只手舞剑与山匪对战, 陆微有很长一段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众人踩着王氏的尸首四下奔逃,有山匪,也有王氏的护卫, 血在地上无声地流着,那个褐衣的寨主甚至有一只鞋子都被染成了红色。
她杀人了吗?陆微茫然地任由赵骞引着,她杀人了吗?
“阿微!”杨季安带着人很快也赶了上来,急切地问, “你没事吧?”
陆微好容易找回声音,怔怔地说:“我没事。”
赵骞高声吩咐跟上来的护卫和家丁捉拿匪徒,尤其是不能放跑了王氏的人,每一个陆微都听的清清楚楚,但是每个字好像都没有意义,只有王氏临死前那种不甘又狰狞的面孔久久不肯消失。
赵骞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搂的更紧了,低声说:“别怕,有我在。”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王氏咎由自取,这种人不需要可怜。你别怕。”
陆微恍惚地想着,如果我不杀她,她就会杀我。这个想法让她终于喘了一口气。
“姑娘!”红樱眼泪汪汪地奔了过来,“我刚到岔路口就碰见了赵大公子,幸亏他带了护卫一起来了!你没事吧?山下死了好几个人!”
陆微恍惚地转向赵骞,对了,他怎么来的?
像是看懂了她的疑问,赵骞迟疑着说道:“老太太让我来找你。”
“找我?”陆微在茫然中仍然反应不过来。
赵骞抱着她飞奔下山,将她放在马背之上,随即自己也翻身上马,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家里出事了。”
陆微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事?”
“二夫人和元丰突然晕倒吐血,你舅母已经让人围了陆家,只能进不能出,”赵骞匆匆说道,“我带了擅长解毒的大夫过去,已经查明是,中毒。”
“元丰……”陆微眼前一黑,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原来前世的劫难是在此时重现!
赵骞眼疾手快,立刻搂紧了她,在她人中上一掐,见她悠悠醒转,急忙说道:“元丰没事,已经服了祛毒汤药,大部分已经吐出来了,我来时大夫正在给他扎针,咱们回去时应该就能醒来。不过二夫人的毒更重些,可能有些棘手。”
陆微鼓足剩下的全部勇气,问道:“我祖母她……”
“她老人家没事,现在是你舅母照顾着。”
陆微轻轻地哎了一声,整个人瘫软一般,积攒不起一丝气力。
赵骞紧紧地搂着她,坚实的胸膛任她依靠着,低声说:“别怕,有我在。”
陆微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有人可以依靠,真好。这么长时间的坚持,真的累了。
“别怕,别怕。”赵骞轻轻拍着她,一向平淡的语调意外的温柔,“我来时元丰的脸色也已经好多了,大夫说很快就能醒来。庆丰停滞受凉,早起没吃东西,还有你妹妹,他们都没事。你坐好,咱们骑马走,很快就能回家。”赵骞猛地一夹马肚子,马儿飞一般向前奔去,他回头叫了声:“季安,陆家有急事我们要先走一步,你留下收拾一下。”
陆微六神无主之际,猛然听到“回家”两个字,不由得热泪涌出,回家,和他一起回家,回家去,真好。
杨季安应了一声,伫立当地,看着一马两人飞驰而去,渐渐的,亲密的身影化成了远处的一个模糊的黑点,杨季安转身,平静地吩咐道:“死的装车,活的押上,去京兆衙门报案。”
☆、真相
林战驾着一辆双马的大车在城门前等着, 赵骞和陆微在此处下马换车,很快便回到陆府。
往日安静的府门前站着许多护院家丁,从服色看,一半是抚远候府的下人,剩下的有一些穿着陆府的服色,另一些从没见过。
赵骞忙道:“那些是我的人。”
陆微急匆匆奔进内院, 椿寿堂同样围的水泄不通, 陆老太太背靠迎枕, 半躺半卧, 脸色憔悴。元丰躺在她内侧,双目紧闭,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昏迷。庆丰坐在元丰身边, 一直低头看着元丰。张氏肃然坐在堂上客位,她身后的屏风里人影憧憧, 应该是看顾刘氏的人。陆启在堂中来回走动叹气, 陆雅坐着最边上怔怔出神。
陆微扑到陆老太太怀里, 焦急地问:“怎么样了?”
陆老太太还不知道她遇险的情况, 抚着她的肩膀柔声说:“中间醒了一次,吃了药又睡了,大夫说多睡会儿对他更好。”
张氏指着桌上的一盘点心, 道:“全都查过了,这里面混有生草乌,所幸量不大,元丰只吃了小半块, 吃了药差不多都吐出来了,大夫看过说已经不要紧了,你二婶吃了两块,可能要过几天才能醒来。”
陆微看着元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控制不住的愤怒害怕,厉声问道:“点心哪里来的?”
一旁的陆雅身子轻颤了几下,惨白着一张脸,死气沉沉地说:“我拿来的。”
陆雅?不可能是她,她没有理由这么做。陆微盯着她,冷冷地问:“谁干的?”
陆雅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尽管此前她已经向陆老太太和张氏坦白过这个答案,但是如今再次说起,她心中的恐惧丝毫不减。有一刹那她很想问问,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但是最终她只是低声说道:“柳姨娘……让我拿给弟弟们吃。”
陆老太太疲惫地说:“刚才已经差不多问清楚了,柳姨娘现在压在柴房,这事我看就不要再声张了。”陆家的名声已经被陆琼毁的差不多了,再也经不起一桩谋杀案。
“祖母,我想见见柳姨娘。”陆微眼中冒火,她一定要亲口问问她,为什么害元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