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爵阴郁地站在门前看着笑盈盈携手而来的儿子和媳妇,他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前途和荣光都已经结束,今后这里,将是大儿子的天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我以为自己是个老司机,写完这章才发现,我居然连儿童车都开不好……而且清水童车还被锁了……
☆、尘埃落定(上)
两年后, 大周在与戎人的边境战争中大获全胜。抚远候杨毅班师回朝,杨季安屡立战功,加封为指挥佥事,留在北境驻守。
通往城外的官道上,陆微掀起车帘,还没说话, 赵骞已经跳下马凑了过来, 问道:“什么事?”
“刚刚想起来, 你昨天说让我给林战、林绩找门亲事?他们不还在北境呢?”
赵骞笑了笑, 索性钻进车子,把红樱赶去骑马。
陆微睨了他一眼,嗔道:“年轻力壮即将走马上任的兵部员外郎, 出门居然坐车?不怕人笑话你?”
赵骞笑道:“为了亲近夫人,下官情愿被人笑话。”
陆微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这面瘫如今越来越油嘴滑舌了。看来三皇子——如今已加封秦王了, 认为他的能力足够入朝为官, 帮他应付绍王的嫡系还是有道理的, 最起码朝堂上打起嘴仗来,赵骞这口舌和厚脸皮应该不会落在人后。
两人说笑了一阵,赵骞才道:“我这边缺人手, 林战马上就要回来,正好帮我。林绩想跟着季安继续留在卫所。就算不管林绩,林战的亲事你总要帮着张罗张罗。还有一件事,赵昱前些天升了镇抚, 听说要回来省亲。”
赵昱啊……陆微已经很久没再想过这个人了,此时微有些发怔,皱着眉问道:“他还是跟着绍王?”
“嗯。”赵骞也有些头疼。这一年多来,随着秦王封亲王和开府建牙,所有人都看出皇帝怕是要在秦王和绍王之间选太子,其他没封王的皇子已经开始站队,朝廷之中两派的心腹更是抓紧在招兵买马,在这种情形下,一向处在暗中的赵骞走向朝堂,也不知是好是坏。而赵昱此番回京,不知道与绍王有没有什么联系。
他虽然很少与陆微谈及公事,但是跟两人密切相关的事情私下里也会悄悄跟她商量,于是又压低声音说:“储位可能最近就会有结果,我怀疑赵昱回来跟这个有关系。”
这两年绍王没少给他们找麻烦,而且随着赵骞的身份由暗转明,这种麻烦还有愈演愈烈之势。但是,听他的口气,储位之争似乎是向着理想的方向了?陆微摇摇头道:“赵昱的职位未免太低了吧,就算他回来,能做什么呢?”
“可能是替王瑜来的。有季安盯着,王瑜不敢有什么动作,赵昱正好方便来往。”
这两年来,陆微对赵骞的言谈举止早已烂熟于心,此时见他语气清淡,便知道他已经有了对策,笑道:“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就不要再跟我说了,说的太多与你的公务也有妨碍。”
“好,”赵骞笑道,“那祖母的寿辰你准备怎么办?还有元丰选书院的事,我已经请托了国子监的刘大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觉间已经到了田庄,赵骞率先下车,又伸手扶陆微,两人并肩走近门内,庄里执事等人黑压压跪了一片,齐声问好。
陆微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不由地一怔,问道:“碧桃?你怎么在这里?”
已经做妇人打扮的碧桃战战兢兢地抬起脸,叫了声“姑娘”,跟着又改口说:“夫人,是婢子。”
庄头忙说:“回夫人的话,碧桃嫁了小人的三儿子,年前成的亲。”
陆微点点头,跟着赵骞继续向里走。庄头一阵失望,听说碧桃曾经当过夫人的贴身丫鬟他才给儿子说了这门亲事,没想到夫人看起来对她全没有主仆旧情。
城外僻静,连夜也来的格外早些。万籁俱寂之中,陆微突然被一阵由远及近的声音惊醒,她忙推推身边的赵骞,低声问道:“你听是不是马蹄的声音?”
赵骞凝神听了一下,立刻披衣下床,说道:“你别怕,我去看看。”又叫起红樱过来陪她。
陆微穿好衣服,不安地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只听得院子里人声渐渐响起来,跟着许多灯笼被点亮,赵骞推门进来,沉声说:“夫人,有匪徒正往这边来,你换件方便的衣服,和红樱在一起,不要出来。”
“不,我和你在一处。”陆微快步走去握住他的手,仰起头看着他沉稳中隐隐透出一丝担忧的面容,温声说道,“咱们在一处,没什么可怕的。”
赵骞的眼中渐渐浮现一丝笑意,渐渐又扩大成一个温暖的笑,他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柔声道:“好,咱们在一处。”
出得门时,主院中已是灯火通明。因为不少佃农住的在田地附近,离主院还有一定距离,赵骞已经派出一部分护卫各处去通报讯息,叫醒佃户以免被偷袭。也有不少离得近的佃户已经拖家带口奔来主院躲避,陆微和红樱指挥着老弱妇孺往主院排屋的下人房里躲避,壮年男丁和剩下的护卫以及护院、男仆都拿着兵刃守在主院围墙和大门跟前,严阵以待。
喊杀声越来越近。赵骞微微皱了皱眉,这里因为较为偏僻的缘故,常年都备了刀剑等物以防匪徒,但是像这种情况下显然弓箭比较合适,可惜只有他和几个护卫带了弓箭,数量也不多。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看起来外面的人也没有带弓箭,不然他们就毫无胜算。从声音判断这批匪徒至少有近百人,单凭这些没有受过训练的佃户和家丁,只怕抵挡不了多久,他已经第一时间派出护卫带着名刺到城中求救,但是看情形,至少要撑到天亮才能等来救兵。
主院三面都有匪徒,只剩靠河的一面没人,倒可以以河为凭,暂时抵挡一阵子,只是这么多女眷,尤其是陆微,让他实在放心不下。
像是觉察到了他的不安,陆微轻轻捏了下他的手,扬起脸对他一笑,微红的火光下,她的神色生动活泼,让他一下子就放下心来,于是也回报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鼓噪声越来越近,赵骞登上内院墙头遥遥一望,下来时神色越发肃然,低声向陆微道:“情形不对,这些人训练有素,不像是匪徒,庄里这些人绝不是对手。”
陆微焦急地问:“能撑到明天早上吗?”
“难,咱们人手太少,武器也不行。”赵骞神色越来越沉重,道,“我让护卫护着你先走,庄里还有几匹马,你骑马走。”
说话之时,已经有匪徒开始撞门翻墙,家丁拼死挡着,喊杀声此起彼伏。
危急之时,陆微反而平静下来。她一生所经历最险的时刻无非是千岁山被挟持,彼时她孤身一个,随时都可能送命,此时至少还有赵骞相伴,想到这里,她立刻做出了决定,断然说道:我不走,咱们在一处彼此还有个照应,一旦分开,反而更加麻烦。
赵骞神色松动了一点,跟着更加急切地说:“不行,你先走,咱们扛不到明天早上。”
“我不会跟你分开的。”陆微向他一笑,“说好的,咱们在一处。”
赵骞知道她素来极有主见,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肯定不会走,他紧张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慢慢道:“既如此,好,咱们在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居然要结束了,惆怅,哪儿也没去的我,明天还得去补牙
☆、尘埃落定(中)(捉虫)
摇曳的火光中, 身穿黑衣的匪徒身手矫健地砸门,翻墙,没有人指挥呼喝,行动却异常迅速有力。
庄头在赵骞的授意下战战兢兢地高声呼喊道:“是哪个山头的朋友?咱们这里是京中贵人的庄子,朋友们若是求财,我家主人愿意给兄弟们银子, 只求不伤人。”
回答他的是沉默和更加猛烈的攻击。
这下连陆微也发觉不对。匪徒打劫, 所求无非是财, 最多再加上掳掠妇女, 哪有这样一声不吭只管撞门的。况且拜王氏所赐,她也见识过千岁山的匪徒,那帮人满身匪气, 毫无秩序,绝不是这样井然有序的行动。
王氏……她脑中灵光一闪, 脱口说道:“赵昱?”如果来人不是匪徒, 那唯有赵昱各样都对的上。与他们夫妻仇深似海, 自己又正在军中, 手中有人可用,况且他投靠了绍王,如果绍王干预的话, 瞒过京城附近的衙役守军过来袭击他们也不是难事。
赵骞眉梢一挑:“你是说?”此时他也想到,赵昱是最有可能的人,他进京的时间未免挑的太巧了。
“如果是他的话,那就不奇怪这些人为什么不图财了, 因为只想要我的命。”
“或许还有我的命。”赵骞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是他,那么这些人可能是士兵。”
士兵的话,怪不得行动这么整齐划一了。今晚看来是一场恶战。
想到这里,陆微立刻吩咐庄头的媳妇说:“你带几个健壮的婆子去厨房,所有的锅灶都烧起来,油或者水,有什么烧什么,烧的滚滚的。”
那婆子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飞快地走了。所幸厨房就在主院旁边的跨院,因为靠着河,所以并没有匪徒过来,几个婆子很快抬来了一桶桶的滚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