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句充满魔性的话。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在一片寂静无言和古浩的沉默里,我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来电显示是许昱的电话。
我狐疑地看了古浩两眼,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许昱的声音分外平静,他用一种没有任何起伏的音调问:“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立刻回答他,而是稍微顿了会,也没有在思考,只是任由时间流逝。不过也没有很久,大概过了五六秒,我回答他:“马上。”
他“嗯”了一声,然后挂掉电话。
我手机还握着手机,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冲古靖说:“我该回去了。”
“怎么了?”古靖小心翼翼问。
“没什么,待会儿伯父伯母要回来了吧?可现在也不早了,我怕是等不到他们回来。”
古浩顺手从沙发上拿起外套:“我送你。”
古靖比古浩晚一步站起来:“我也一起。”
古浩无奈地看古靖一眼:“你凑什么热闹。”
不过古靖的速度倒也快,她已经跑到玄关处去换鞋,一边换一边还念念有词:“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大灰狼送小回家,像我这样正义感爆棚的人,有时候就是要大义灭亲的。”
“啊?”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大灰狼和小,你不会是说你哥和我吧?”
“可不就是!”古靖掷地有声:“你不会忘了那年元旦你没赶上许家的车,可不就是这只大灰狼悄悄跟了你半路才给许昱打电话的。”
我又是一愣,突然想起来那年冬天许昱神秘的一笑,当时他怎么说呢?他说要不是多亏这只大灰狼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原来,不是童话啊。
第二十八章如果爱情结不了果
天色确实已晚,不过C市的晚上正是热闹的时候。灯火辉煌,五光十色,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车窗外的景色总是一闪而过,我和古靖坐在后排,一路上灿烂的灯火时常映进来,即使车内没有开灯也分外明亮。
古浩在专心开车,我坐在他斜后方,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
他似乎有什么心事,我偷偷瞥了眼古靖,难不成是担心自己妹子的终身大事?
谁知道古靖在我瞥她的那一刹那,也突然也扭过头来,我俩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相遇了。她笑了笑,也没说话,伸了个懒腰靠在靠椅上,很是休闲。
我靠过去,压低了声音问她:“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你们家现在全家都是你哥这么个状态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淡淡说:“许欢,其实我有时候挺想不明白的,老一辈总爱拿终身大事来说事情,可难不成结婚就真的就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像做任务一样,不是为了爱而在一起,仅仅是为了结婚两个字。其实我挺不赞成把终身大事等同于结婚的,仿佛人一生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结婚一样,我从来不认为它应当是一种目的。”
她说的话我还颇认同:“你说得倒也没错,只是毕竟你爸和你妈不能认同。”
她紧接着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可不就是这个问题,我时常同他们讲,在我的字典里面结婚应当是爱情的结果。”
“那他们呢?”我问。
古靖垂丧着脑袋不说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子已经停下,古浩却坐在驾驶座上没动。
因为周围已没了路灯,车内一片漆黑。黑暗中似乎听到一声长叹,然后暖橘色的小灯亮起来。
我听见古浩说:“我家老头子说,如果爱情结不了果,那就把爱情当作婚姻中可有可无的附加品。”
话音落下,车内又是一片沉寂,我看见古靖的头垂得更低了些。古浩一直背对着我俩,我看不清他说那番话时候的表情。
时间一秒两秒地过去,车内的气氛还是静得让人发闷。
沉寂的气氛最是难熬,在那沉寂中压抑着的是本就无法抑制的情绪。
可世事就是有这么事与愿违的时候,即使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崩溃的临界点,我们还是不得不伪装着自己,然后装作若无其事。
所以说人真的是种很厉害的生物。
厉害得可怕。
我推开车门,才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其实你家老爷子说的也不见得没有道理,毕竟爱情这种东西可遇不可得,又不能强求。即使相爱的人最后都不一定能在一起,又何况是一场精疲力尽的追逐。”
这话说给古靖听,可倒更像是说给我自己听。
陡然间,古浩转过身子来看着我,他的目光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他就用那种我看不懂的目光看了我很久,然后问我:“所以,这是你和白公子订婚的原因?”
我一时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个问题上,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不是,我俩的情况说纯粹就纯粹,说复杂也复杂。不过是些利益的牵扯,没什么比利益这种东西更纯粹的了;不过利益这种东西天生又具有复杂性,so…”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们这大概算是…互帮互助?”
古浩听着也是一愣:“倒没想过你和白公子是这样的联系。”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淡淡道:“这个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正要转身,我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深秋将结未结的冰水,疏远冷漠带着一点点的柔韧,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性,一旦聆听就掉进深渊里。
他说:“可这世间所有的联系都能斩断,就好比你当初一走了之,杳无音信。纯粹又如何,复杂又如何,这个世界上从来只有你想断与不想断的联系。”
倒影在车身上的,那个清俊的影子,他就在我的身后。我的脚底仿佛突然生根,突然就动不了了,我很清楚我现在应该转过身去,用力挤出一个最大的微笑,然后问候他一声“哥。”
可我做不到。
我感觉我浑身在颤抖,我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钻进车里去,然后就不用再看他。
可即使那样做,也是需要勇气的。
而比那个更需要勇气的,便是面对他。
我的脚下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又听见许昱说:“谢谢你们送她回来,你们先走吧。”
然后他将我向后拉了一把,重重关了车门,就拉住我的手向家门走去。
我一路上都属于一种懵懵的状态,脚下软得无力,仿佛踩在一团棉花上似的。
到客厅里,他放开了我的手。然后就站在我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其实我很害怕那种相对无言的局面,尤其是和许昱。若是同别人也还好,大不了就是尴尬,可许昱不同,每每这种时候,我总觉得自己那颗卑微的心再次裸地摆在他的面前。
是,我承认我是个玻璃心,摔不起。
我以为他又要说点什么,谁知道他长长叹了口气,然后蹲下身子,打开茶几的抽屉拿出两瓶药来:“今天你走了以后白岳程又返回来,他说你在德国时候就常爱闹胃病,经常用的就是这个药,让我拿给你。”
我看着他手里的药,心跳得慢了半拍,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接过药,问:“白岳程没说别的吧?”
他冷笑一声:“怎么,你还想听他说什么?”
他这是怎么了…我有些莫名其妙。
他缓缓站起来,身子却有点僵,然后到厨房端了壶刚烧开的热水,兑了凉白开给我倒了一杯,递在我跟前:“这两天,我会监督你吃药,当然…还有你的饮食。”
饮食…
我一向管不住嘴,可又实用是心疼自己的胃,现在只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吴妈,期望她回来能做点我喜欢吃的。
然后我问:“吴妈呢,吴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提起吴妈,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暂时不会回来。”
不会吧…听他的意思,难不成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是要我跟着他蹭饭吃?
第二十九章他做的早点
都说许昱这个人的眼光很毒,他看人看事一向很准。自从他接管耐华以后,投资了几个不错的项目,有一些直接带了巨大的回报,还有一些处在增值的上升空间。至于用人上,他更是有独到的眼光,我还记得在许竞豪离世之初,许昱接管公司。那时候他也才二十出头,又是新接触公司的事务,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手生得厉害,可他呢?把自己关在书房大半个月,到公司第一天就是接连召开董事会,然后大幅度的调离管理层职位,那阵子公司的调整无异于大换血,可就在他接手后的几个月,公司状况明显好了起来。
有时候我常想,是不是说我在他跟前从来都是透明人呢?比如现在,他很快就看穿了我的心思,然后指了指厨房:“我今天去超市买了些蔬菜回来,我有问过医生肠胃炎在饮食上的注意事项,所以近期你的伙食,就暂时由我负责了。”
什么…他负责,而且,咨询医生?
我感觉自己的胃顿时抽了一抽…这才真真是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