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皇还得意了不到片刻,就见着视野一花,黑色水蛇已经不见踪影,怒气冲冲抬起头,却被这美景震得呐呐无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雪皇气恼:“你做什么?!又不是寻你,站出来做什么!别以为你是乐神我便不敢动你!”
巴掌大小的凤凰,灵秀不可方物,就算装得再是凶神恶煞,也如何看都看不出恶意,倒像是小孩子无理取闹一般。
太子长琴无奈道:“凰君莫恼,是长琴失礼。悭臾一时嘴快,冒犯之言触怒凰君,却是不该。然悭臾只是小小水虺,天生地养不明世理……还请凰君息怒。”
悭臾还沉浸在被那一下砸的晕头转向之中,闻言却是想也不想反驳:“胡说!什么小小水虺!我可是要修成应龙的虺!”
雪皇被轻易转移了话题,低头冷嘲热讽:“应龙又如何?还不是爬虫!就算是那样的爬虫,我也能随随便便捏死一窝!”
这话听得,着实逆耳。悭臾艰难蠕动的身躯“蹭”一下就立直了,金色的眼睛愤怒似灼:“你凤凰了不起啊!再怎么嚣张,天底下就剩下一只了!一只了!”
太子长琴有种扶额的冲动。这随随便便一句,戳中的可不止人家的心窝。天地间唯一的凤凰,自是高贵无比,可一族只余下孑然一身,岂止一个哀字能道尽……正想着如何化解这番矛盾,现在却觉得这话题着实不好回话。
雪皇果然是愤怒到快炸了:“该死的水蛇!还敢放肆!简直是活腻了!!”
悭臾一边动作利索地往太子长琴衣袍间藏去,一边回吼:“说不过我就改动手了么!活了不知道几万年的老妖怪,这样对付个连你零头都没有的后辈,好意思么你!”
周身压力骤升,连空气都像是要结晶化一般,太子长琴陡然觉察到不对劲,高声喝言:“悭臾!莫再多言!”
雪皇哆嗦到话都说不出,浑身气势放出,压得整个榣山都是瞬间寂声,更奈何水湄边的这小小岸地,哪怕太子长琴都有种灵魂都被震慑的压力。
而在她失去理智彻底无差别爆发之前,虚空蓦地伸出只手来。素白柔荑,纤若无骨,美得让人无法形容,紧接着,慢慢隐现的是皓腕纤臂,青色袖衫,柔谧身形——仿佛雾气消弭,薄纱散落,无半分突兀。
雪皇被那只手一触,便登时泄了气:“阿湮……你怎的来了?”
漠然姿容的神祇淡淡垂睑:“若是不来,怎见着凰儿这般威风?”
☆、06
那只纤素的手像是藏着泯灭一切的力量,轻握了凰鸟身躯在掌心,便也如同全然收纳了雪皇身上那炽烈无形的幽火,只一瞬间,几欲凝成实质的空气便风轻云淡地飘散,榣山地界中可怖的威压似乎压根不曾存在过般消失。
雪皇连尾羽都耷拉了下来,弱声扭捏:“人家哪有……一时没控制住嘛……”
辰湮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冠,略带责怪却掩不住浓浓的宠溺:“越发放肆。若我不在,便恐连乐神都会为你所伤着了,这该叫我如何向祝融交代。”
她说着自然地抬起头看向彼侧,温和沉静的仙人在片刻的愕然之后已经收敛起外露的情绪,正恭敬颔首,然后视线交汇,这一眼,彼此都是微怔。
辰湮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下一秒,清晰地听到心跳的声音,胸膛处原本空荡荡的地方被塞满,鼓鼓涨涨得让她想起初次听他琴音时的感觉,好似那些亘古洪荒岁月之前丢失的东西,在某一个恰当的时间里,悄然回返。
太子长琴却再次感受到那陌生又绵远的知觉,似疼痛又似欢欣,魂魄好像被一只手死死攒紧,那痛楚仿佛里面忽然多出了什么,它在慢慢扎根,散发着愉悦的低鸣,可仔细想要探究,又觉得那都是幻觉,无迹可寻。
她是上神。青华上神。天地间最古老最尊贵的神祇。
脑海里缓慢回荡那轻淡如风般难以捕捉的声音,她唤他乐神,却唤他父火神为祝融,亲疏可见——不知道为何想到这些,可识海中浩浩汤汤奔涌过去的陌生情绪却容不得他继续探寻。
黑色的水虺从他身后小心翼翼探出头,望着视野中几乎灼伤它眼睛的神祇:“你是谁?”
被悭臾的声音陡然唤醒,太子长琴这才想起此刻处境,赶忙躬身行礼:“长琴失礼,还请上神恕罪。”
辰湮还未开口,雪皇已经不耐烦出声:“怎么一天到晚都在恕罪恕罪!”
她在辰湮手上蹦跶,才寡掉的胆儿被自家上神摸了摸又肥起来:“火神何等骄傲张烈的性子,一不高兴就踩着规矩玩儿的,怎的养了个儿子就这般迂腐守礼?”
太子长琴又怔住,显然是打自化灵起就从没收到过这种类似“迂腐”的评价,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辰湮眸中现出淡淡的笑意,如同沉邃清远的夜空漂浮过的云层,纤长的手指扯了扯凰鸟的羽翼,如此轻描淡写的动作,却将她接下去所有的话都生生咽了下去,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辰湮微笑:“殿下不必多礼。凰儿贪玩,口没遮拦,给殿下带来困扰了,却是我教养之错。”
这话与他方才为悭臾致歉所讲的何其相似,太子长琴略显尴尬:“凰君天真烂漫,何错之有……”
他还没想到接下去该讲些什么,忽闻悭臾哈哈大笑:“还说我没教养!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嘛!还天真还烂漫?几万年的天真烂漫?笑死虺了!”
雪皇跟了青华上神这漫长年月,耳濡目染学了不少,站着不动不说话,那气质也有几分相像,可惜的是辰湮本就天生地养,附一睁眼身上已具开天传承记忆,该会的都会,亦不追求别的什么,雪皇处处学她,却不晓得两者根脚原形不同,身上也有诸多相异之处。到她终于想起来要教养雪皇的时候,神兽心性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消解。
凤凰之高傲比起龙族来还尤盛的,闻言怎能不暴怒:“你说什么?!小小爬虫,胆敢如此放肆!!青华上神也是你能置喙的?!”
辰湮说她没教养想当然是谦辞——青华上神的地位着实尊贵不凡,哪怕是天皇伏羲在她面前,她也可以用长辈口吻言谈。对太子长琴这般解释,还算是给了点面子!可一条水虺,说她没教养这不是在直言讽刺青华上神没教好么?!凤凰尊严怎堪挑衅,而辰湮于她的存在,更胜于逆鳞之于龙族,于是雪皇当时就暴躁了。
气势陡涨,凭空卷来的气流转瞬便稠密凝结,周身的空气似乎成冰般包裹起来,那种僵硬是连血肉骨髓都冻成冰渣般的强势——可这短短的瞬息,便是连思维都不曾反应过来的速度——但见着那青衣神祇纤指一掐一展,呼吸顿时一松,所有的压迫都消失了,一神一虺很清晰地听到空气碎裂的声音。
辰湮已经眼疾手快往雪皇身上甩了个禁制。
而这时,太子长琴的声音才刚来得及落地:“凰君请息怒!”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画面定格了片刻,雪皇哇哇大叫:“阿湮阿湮不许封我灵力!我要烧死它我一定要烧死它!”
悭臾目瞪口呆,缓慢地,极其缓慢地缩了缩脖子,蜷成一团,过度燃烧的胆量这会儿已经熄灭了,它这才后怕起来——它有它的傲气,可这傲气在此刻或许什么都不是。
换做在平时,对面凤凰那是拼了命躲着,这会儿惹毛了,除了胆寒之外,又有些不得不仰望的卑微。
她说得没错,它只是虺,只是条虺,再远大的理想又如何,现在的它还是能让人随意伸手就能碾死的水虺。天地间唯一的凤凰,身份尊贵尤胜应龙钟鼓,钟鼓虽为烛龙之子,原形只是条得了烛龙传承的水虺,雪皇却是天下飞禽之王凤凰的亲生血脉,而且,这一位……这一位青衣的神祇,真是一种……连抬头看上一眼就会觉得亵渎的存在,明明浑身上下都柔和至此,却能生生灼毁旁者注视的眼睛。
雪皇还在辰湮怀里翻腾不断,不依不饶:“让我宰了那该死的水蛇!让我宰了它!阿湮你别拦我啊啊!!”
辰湮微微松手,无奈抬头:“让殿下见笑。凰儿被我宠坏了,她脾性便是这般,心性却是良善,并无恶意。”
太子长琴苦笑:“凰君无邪,长琴自是懂的,确是悭臾冒犯了,还请上神与凰君……”
他同样也是无可奈何的表情注视着脚下的水虺,犹豫着不知怎么讲下去。悭臾是他好友,多少总要护一护的,可冒犯上神一事,却是他们理亏,而且他不是悭臾,对道歉什么的,还真没多少发言权……
辰湮看着看着就轻笑起来,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几百年没有这般愉悦了。太子长琴出生并无多少年月,虽有先天传承,但毕竟不经世情,某些思虑还单纯得很,这困窘的表情,真真是让人看着心软。
辰湮:“殿下切莫多虑,本是小儿意气之言,不经耳,只是龙凤之争,血脉天性,避之不了罢了。”
她从来不是斤斤计较之辈。几许万年下来,天生的棱角更是都被磨灭得一点不剩,高高在上,冷眼俯瞰,胸腔里扰不起半点波澜。莫说只是这几句,便就是有谁打到太易宫前,也不能让她生起些许情绪。
不过龙凤之争,这话倒是有缘由的。虺者,拟化之脉,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再五百年化角龙,千年化应龙。而龙与凤,则是天生的死对头,立于兽道顶端的血脉,天地间能生出的最强神兽,彼此看对方不顺眼是必定的,当年雪皇可没跟钟鼓少打过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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