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仅用了三秒。
而陈姐也刚洗完菜。
程袖要将这些蔬菜切成碎末,她没有把这个工作交给陈姐,因为她们要节省时间,她做的话会更快,不是说陈姐做的不好,这几天程袖看来陈姐已经够努力了,而刀工,是需要时间磨练的。
程袖先拿出西葫芦,右手持刀,左手扶料,用刀时手掌紧贴着西葫芦。
她还不是程尚食的时候,只是尚食局里的最普通不过的宫女,因出身不好,宫里无路,做得也是最辛苦的工作。
切带骨带壳的海产,宰鲜血淋盆的畜类。
在尚食局几年,原本细胳膊细腿、卖饆饠饼的小丫头,硬生生练就了举起一把剁骨刀,直刀劈如灌风,跟刀劈如霆雷的本领,三两下就解决了很多男子都解决不了的骨头棒子。
带壳带骨的是硬实性原料,而现在她切的西葫芦,是脆性原料,要的不是如雷般的力气,而是手掌和手指的灵活性。
陈姐在旁看着,而她们一无所知的是,田秀也在默默关注,只见程袖手底下的那切刀右手快如疾风迅雷,左手的中指在调节安全的尺寸,大拇指稳按西葫芦,无比娴熟的配合,让人的肉眼都无法捕捉到速度。
陈姐露出羡慕和神往的表情:“袖袖,你的刀工练时间不短吧?”
程袖边切边道:“是啊,五六年吧……”
程袖在尚食局切了五六年的骨头。
“咄咄咄……”程袖开始将那些西葫芦块切成沫。
其实西点课上是可以使用绞馅儿机,但程袖觉得那不是给厨师用的东西,刀工是厨师引以为豪的本领,只有亲手触摸食材本身,才能了解它,才能知道如何更好制作它。
西葫芦和洋葱是脆性材料,用得是直切刀法,蘑菇是软性材料,程袖准备用推切,总而言之,她用了这几种刀法,陈姐看个大概,懵懵懂懂,而田秀眼中的惊讶、惊喜、赞叹毫不自知的全都暴露出来。
将所有食材切成沫以后,程袖便把案台交给了陈姐,她在边上指导和帮忙。
开温火,倒油。
这个动作陈姐练了不下十遍,已经很熟练,手臂一挥,还颇有气势。
将食材的碎沫按照顺序,依次地倒进锅里炒熟,撒下烧盐和胡椒粉,香味瞬间出来。
出锅后,洋葱辛辣中带着甘甜,香菇的飘香,杏鲍菇的柔和,西葫芦的清甜,汇聚起来,相合包容。
再将乳酪片倒进,有了让胃蠕动饥饿的酸甜感。
陈姐不由咽了咽口水。
蛋黄皮做法是陈姐最容易错的一步,程袖把着她的手,把蛋黄倒进锅内,完美地掌握好薄厚。
陈姐看到蛋黄皮在油锅中成金黄色,惊喜道:“成功了!”
捞出蛋黄皮,把馅儿包好,这次程袖再次帮助陈姐将包着丰富香浓馅料的欧姆蛋搁进锅里热一遍,之前几遍里蛋黄皮没有包紧就会前功尽弃,所以这次陈姐非常小心,好在看清楚程袖的技巧,陈姐也掌握如何最后完成欧姆蛋。
出锅,上盘。
陈姐露出欣喜的表情,这次做得肯定非常成功,虽然主要是程袖动手,但好歹她参与了不是?
“一定非常好吃!”陈姐期待无比。
程袖回忆了欧姆蛋制作过程,没有任何的小失误,于是同意陈姐的说法。
田秀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姿态慵懒,目光落到程袖身上,问道:“能不能让我也品尝一下?”
第6章 热闹的甜点屋
程袖当然不会拒绝田秀的请求,陈姐也主动递给叉子,脸上露出兴奋笑容:“田秀老师,您请。”
田秀接过叉子,点头道:“好,谢谢。”
陈姐让开地方,站到程袖的身边,拽了拽程袖的衣袖,小声道:“袖袖,田秀老师可是一直没有收过徒弟,他的标准很高。不过你很有希望哦。”
程袖想起田秀的身份,做过米其林餐厅的主厨,还是法国顶级厨师协会塞萨尔的成员,拥有的人脉,足以让人在西点界站稳脚跟。
这样资历的西点大厨,应该不缺徒弟,直到现在没有徒弟,看来标准确实很高啊。
田秀已经开始品尝欧姆蛋,看上去弹性十足的蛋黄皮,吃起来口感也非常好,田秀在心中给出评价:蛋液煎的紧致、饱满,厚度适中,即便是他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蛋黄皮软糯又坚韧地包裹滚烫的汁液、菜糜,咬下去,是股醇厚的奶香萦绕不绝。
西葫芦的清脆包着香菇柔软,乳酪的甜香肆意穿梭在菜沫的肉里缝隙,且是越嚼越香,甜味夹着微酸,酸味携着清甜。
食材美味发挥淋漓尽致。
田秀短暂的遗忘了评价这回事,他的味蕾臣服在美味之下,坚定的意识也渐渐削弱,沉醉在品尝美味那种无法自拔的幸福中。
当他晃了晃神,回过头来,发现有两对圆溜溜的眼睛在目不转睛的看向他。
正是陈姐和程袖。前者有些紧张、兴奋、期待,后者镇定自若、信心十足亦有期待。
田秀见陈姐的古灵精怪,不由莞尔一笑,目光又投向那让他惊喜连连,此刻表情全然淡定的小女孩。
基本功扎实,说明勤学苦练;不依赖工具,不仅说明她拥有厨师良好的品格,也证明她对自己刀工的自信;虽然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却依然对品尝者有期待,说明她不轻易忽视品尝者感受。
田秀从未起过收徒的心,此刻也不由萌生。但他考虑的更多,程袖才十七岁,这个年纪太小,很多从事厨师行业,在这个年纪只是学徒。
田秀十七岁的时候还在异国的餐厅里打工,赚着一小时三美金的工资,全靠小费养活自己。
那时的他,没有程袖漂亮的刀工,没有对食物的敏锐,甚至没有程袖那种不咄咄逼人,却强大无比的自信心。
十七岁的程袖,其实就是现在的田秀,程袖缺少的不是经验,只是菜谱,他作用与菜谱等价,那说明他教不了她什么。
田秀觉得有些遗憾、可惜,便把那萌生的心又放下、收回。
田秀有些怅然,成为米其林主厨,让他认为自己的能力极强,即便是法国厨师界,同龄之间也很少比得上自己的,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
这个错误的想法,让他放弃米其林餐厅主厨的位置,在塞萨尔厨师协会找个闲职,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并非是正确的,或许他应该挽回这个错误……
陈姐非常失落,走在停车场的路上,对程袖说:“田秀老师明明很喜欢你做得欧姆蛋,可还是没有收你为徒,太苛刻了吧!你做得欧姆蛋是我吃过最好吃,他是不满意吗……”
陈姐在国外的高档餐厅吃过别的口味欧姆蛋,还是餐厅主打菜品,可是根本没有程袖做得好吃。
在她看来程袖是最有资格配得上当田秀老师的徒弟,可事实上,这件事不管是田秀还是程袖好像都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看了眼笑呵呵的程袖,顿时觉得恨铁不成钢,厨师界可不是好混的,现在不找个老师抱上大腿,到时候肯定吃亏!
陈姐眼珠一转,既然田秀没这个打算,可以找找别人,这件事她家袁先生应该能帮上忙。
陈姐开车送程袖回到甜点屋,现在的甜点屋跟之前可不一样,程袖回来的时候,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且这些顾客丝毫没有不甘不愿。
看到程袖从一辆明黄色的跑车下来,这些顾客七嘴八舌打着招呼:“袖袖,下课回来了?”
“小老板,今天都有什么甜点?”
“程小妹,今天的玫瑰花饼我先预定一斤,还有你家的蛋挞,我家孩子最爱吃,也给我来半斤吧。”
程袖利索的开锁,问道:“我不是让大家十一点半以后来吗?今天怎么这么早?”
这一问,抱怨就纷至沓来。
之前要买一斤玫瑰花饼是个黑瘦的男人,摸着脑袋道:“嘿,我昨天是听程小妹说得十一点半来得,可是玫瑰花饼都被抢差不多,就给我剩个底。”
旁边穿绿裙子四五十岁的妇女哼着道:“可不是嘛,昨天我来得比你晚,袖袖家萨其马竟然都卖光了。你们这群人之前不是都不喜欢吃袖袖家的中式点心吗?这次下手怎么变快了?”
昨天买了足足两斤萨其马的年轻男人有些尴尬道:“谁知道袖袖家的萨其马这么好吃?如果不是前天晚上甜点屋的点心都卖光了,就剩萨其马和绿豆糕,买了点萨其马回去尝了尝,才知道原来袖袖家的中式点心也那么好吃!”
妇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有个年迈的老者也‘不忿’地指责年轻男人道:“那也不能买太多,你买了,别人就买不上,昨天我孙女哭了一晚上,就因为吃不上程姑娘家的萨其马。”
年轻人嘀咕道:“好吃怎么就不能多买点了。”
程袖也没想到点心的分量不足,会造成这么多的矛盾,虽然以前在皇都街边卖过饆饠,却是很小的事情了,那时店里还是母亲经营,却从未想到经营一家吃食,考虑的不仅是食物的美味。
既然认识到了自己做的尚有不足,程袖知道要去弥补,先推开门道:“请大家先进来,外面太阳晒,我去开空调,要是不着急就先坐那凉快一会儿,尝尝我泡的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