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故事了。一个关于一对丧尽天良的父子,和疗养院孩子的故事。”蒋琛自嘲一笑,说。
晏青元皱着眉没作声,想起前世在孤儿院和收养后遇到的事情,他心中闪过种种猜测,但无论是哪种,他都不希望真的在傅樱身上发生过。
“十三年前,我的母亲突然被检查出患了脑癌。当时,我和妹妹非常绝望,因为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到给母亲治疗的钱。然后,和母亲已经离婚了好几年的父亲突然出现,告诉我们他现在有钱了,能帮妈妈治疗。”
蒋琛往后靠,目光放空,开始回忆起过去。
“我那时候已经十五六岁了,多少知道一些事情,我其实猜到父亲的钱可能来路不正了,毕竟妈妈和他离婚,就是因为他好逸恶劳不养家成天拿家里的钱去赌。可是,我当时却装作不知道,不管是什么钱,只要能治好母亲,我就不想去深究。”
“后来,父亲说想让我们去N市,说那边有个很好的脑科医院,而且,他可以照顾妈妈。”
“妈妈一开始并不情愿,可是那时候除了父亲寄回来给妈妈治病的钱,我们家里已经连米都快吃没了。不得已,妈妈只能带着我们去那N市。”
第80章 第79章 蒋琛说往事(下)
“我们到了N市以后,父亲亲自把母亲送到了脑科医院治疗,还给妹妹交了一大笔钱把妹妹送到了N市最好的小学。而我,我那时候已经辍学好多年了,再加上也不想回学校去念书,就留在了父亲身边帮忙。”
听到这里,晏青元忽然问道:“你的父亲,是叫做何群英?”他想起来,在救下了傅樱的那一天,他在网上曾经看到过一个让他非常不舒服的帖子。
“……对。”蒋琛点头承认,“就是之前华国网络上传得很广的那个病例档案上的何群英,也是傅樱在国外疗养院的心理医生。而我,则是当时协助实验的助手。”
“我每天负责给疗养院里的孩子们喂药,记录他们的情况。然后配合父亲给他们做催眠,还有,在催眠效果不好的时候,也会采用电击治疗……”
时隔多年,这段有关给孩子们电击的回忆仍然给蒋琛带来不小的痛苦,下意识握紧了茶杯,蒋琛继续说:“……父亲当时,告诉我这个疗养院接收的都是有钱人的小孩。孩子的父母亲人们觉得孩子不够好,或者有一些需要矫正的毛病,于是就把他们送过来矫正。”就算这样,他也不觉得自己无辜,蒋琛心道,愚蠢的帮凶也同样是凶手。
晏青元脸色越来越差,但他克制住了怒火,“傅樱也是其中之一?是傅家老爷子送她去的?”
“对的,傅樱是被傅老爷子送过来的。”蒋琛说,“甚至疗养院的第一笔建设基金,就是傅老爷子提供的。”
“可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他想让她矫正什么!”晏青元已经出离愤怒了,哪怕是他完全不想承认的亲生父亲,都没有傅韧这般让他觉得恶心。
“这就是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内容。”蒋琛神色严肃地说道,“这些事情,在毛家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既然现在毛先生信任你让我告诉你,那我就毫不保留地告诉你。但是,我希望尼能做到保密,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一定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晏青元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没问题,我保证出你口入我耳,再不会有别的人从我口中听到。”
蒋琛:“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傅老爷子会把傅樱送到疗养院。”
“因为他想让我父亲给傅樱洗脑,让她忘记傅家现在那位家主杀死妻子的事情!”
晏青元瞳孔一缩,震惊得险些失手摔了茶杯,“你、你说什么?傅樱的母亲,是死在她父亲手上的?”
“对。”蒋琛说,“傅樱亲眼目睹。”
晏青元久久说不出话。半响,他才咬牙道:“……简直禽兽不如!”
蒋琛默然,作为执行者的父子俩,他们也同样称得上这个词。
“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傅樱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了吧?”过了一会儿,蒋琛苦笑着说道,“我父亲给傅樱做的催眠,还有各种电击治疗,扭曲了她的心智,让她对自己充满了毁灭情绪。而毛老死在她面前,则再一次无限放大了她的心理缺陷,所以,她现在才回是这个样子。”
理智上来说,蒋琛并不像毛熙仁那样乐观,认为晏青元真能找到解救傅樱的办法。傅樱的问题太严重了,已经不是靠爱和温柔就可以解决的了。
晏青元没有去在意蒋琛的不信任,他还沉浸在多年不曾体验过的愤怒的情绪中。只要想象那个面冷心热的小姑娘曾经遭遇过多少痛苦,晏青元就觉得傅氏父子该死。
“那么,按照她现在的情况,外界的刺激有没有作用?”冷不丁的,晏青元突然问道,“我是说,如果告诉她某些和傅家相关的事情,能不能让她产生反应?”
蒋琛微微吃惊,但还是认真回答:“不一定。傅樱现在最主要的症状是自我封闭,按照往常的例子,外界刺激会给她带来两种可能,一种是好的刺激,让她能从封闭走出来。”
“但另一种,或许反而会将她的自毁行为再度激发出来。”
一直到深夜,晏青元脑海中都仍然在回荡着蒋琛的后一句话。他一时不敢去赌这个可能,万一要是真的让傅樱落到更糟糕的境地……
可难道让傅樱一直这样吗?
晏青元又想到当初在乐岐山,两人闲聊时傅樱提起电影那神采飞扬的神色。他怎么忍心让她一辈子这样?
而这头,参加完老朋友葬礼的严老也几乎整宿没睡,老人家为晏青元的事情挂心不已,因为吃过晚饭后晏青元已经把想留下来一段时间照顾傅樱的事情告知他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严老特意来找晏青元单独谈了谈。
“青元,你要确定你的想法,不要随便做决定。”老爷子担心徒儿因为一时怜悯做出冲动的决定,于是劝说道,“那样才是真的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师父,我明白你的意思。”晏青元神色温和,却带着一如既往的坚持,“我不会后悔的。”
他不是因为怜惜或者是什么正义感而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喜欢傅樱,他喜欢那个一副冷得拒人千里的外表但却有着柔软内心的女孩子。他不希望她以后的人生都处在这样的炼狱,他会想办法陪着她走出来,不管她对他有没有同意的情感,他都会这么做。
从谈话开始就一直仔细观察着徒弟的严老这才松了口气,说:“好,师父希望你以后一定要牢牢记住你今天的这番话,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对小樱就有了责任,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你都不能做先退缩的那个人。你明白师父的意思吗?”
老人心中叹息,不是他这个当师父的不信任自家徒儿,只是小姑娘现在这个情况还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好,如果只凭一时的男女之情,只怕时间一长感情淡了啊……
“我知道的,师父。”晏青元温和一笑,“您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师父不明白傅樱对他来说不一样,她是两辈子加起来唯一一个让他心动的人,要是她一直清醒不过来,他就一直陪着她好了。
严老听出他的认真,欣慰又伤感地道:“你有这个觉悟就好。”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道,这两个孩子本来就够苦了,现在却还要如此折腾他们,哎……
师徒两人说开后,因为武协还有事情要处理严老赶着回国,终于放心地把晏青元留在毛家。
第二天,晏青元送走师父回来。穿过庭院,从远处他就看见一个穿深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傅樱旁边,正笑着在和她说些什么。
眉头下意识皱起,晏青元认出了那人,是昨天在葬礼上见过的那位毛熙仁的好友。
徐子谦也正好看见晏青元,他微笑道:“你好,我叫徐子谦,是毛熙仁的朋友。”
“你好,晏青元。”晏青元神色淡淡,冲他点头示意。
徐子谦,人如其名,从外表看就足够文质彬彬,而且态度也足够谦和有礼,但晏青元却微妙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非常肯定绝不是因为什么吃醋引起的偏见,反而是一种莫名的排斥。
等徐子谦走远,晏青元皱着眉蹲在傅樱身前,替她将小狗身上的花瓣捡掉,红色的花瓣落在白色的绒毛身上,让人怎么都生不出好联想。然后他立刻发现傅樱的手臂竟然起了一串鸡皮疙瘩,再看她的脸色,似乎也比平时苍白了一些。
晏青元脸色冷然,他在心中说服自己不能凭借感觉就给人断罪,才按耐住满腹的怒火。
站起来,晏青元悄悄去旁边找了毛家的女佣,让她去帮傅樱换一身衣服,他并没有多言,直说傅樱的衣服沾上了泥。
女佣出来后,神色自然,晏青元才放下心来,看样子,傅樱并没有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