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接她的话,毛家人脸上都满是哀戚,几个年级小的孩子更是当场就抹起泪了。傅樱神情茫然极了,她忽然觉得冷,就像大冬天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那般冷到骨子里。
“仁哥,老师没事的对吗,你告诉我老师没事啊……”傅樱几乎是发着抖向毛熙仁问道。
毛熙仁沉默了,担心傅樱的心理状况无法承受,毛熙仁是故意瞒着她祖父真实的病情。事实上,祖父的情况一点都称不上没事,他年纪大了,做了手术取出玻璃碎片后肺部却出现了感染的征兆。医生给老人用了药,但如果到晚上仍然没有杀死病菌,那么就得再做一次手术,切除感染的部分。可是短短两天连续两次开腔手术,医生根本就不敢保证老人能挺过去。
可这个时候瞒不过去了。
半响,毛熙仁无声的对傅樱摇了摇头,毫不意外看到了傅樱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别过脸不忍再看。
医生已经做好手术准备,有护士过来要推走病人,毛老一边咳一边转过头来安慰傅樱,“小樱,不要这样,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强求不得的。老师这辈子只要能看见你们都平安喜乐,就没有遗憾了。”
“老师、老师,你不要有事——”傅樱泣不成声,和毛家人一起紧紧跟着推车,一直到毛老被送进入手术室。
第78章 第77章 失控,明悟
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
眼泪控制不住一直在流,傅樱一直失魂落魄的站在手术室外面,不肯离开。毛熙仁母亲看见她身上还带着伤,劝她去换药她也不肯,都急得都快掉眼泪了。
“算了,随她吧。”知道拗不过她,毛熙仁叹着气对母亲说,“就让她在这儿等着吧。”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等待已久的人们都绷紧了神经,等待命运的宣判。
傅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脏也收紧得几乎都不跳了,死死盯着大门,然后,她亲眼看着医生走了出来,歉意的对着他们摇头。
“非常抱歉,我们尽力了,病人他肺部感染太过严重已经来不及了……你们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傅樱觉得自己似乎被罩在一个透明罩子里,旁边的声音和人都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很远。她无意识的跟着毛家人走进了手术室。
满屋子的血腥味让傅樱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她从古怪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看到弥留之际的老师,头就像是被人用巨锤拼命敲击一样,痛到一片空白。
“老师、老师……”傅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痛哭。
毛老费力的喘息着,对着床前哭泣的家人露出了一如既往慈爱的笑容,“别、别哭……老头子我时间到了,我、我就想再、再看看你们都、都开心。”
傅樱和毛家人一样,压制住了内心的伤痛,露出哭一样的笑容。
毛老的脸上挂上了欣慰的笑容,他最后依恋的看了看挂心的一群人,笑道:“好、好,你们、你们都要、都要好好的——”
话音未落,老人已经含笑闭上了眼睛。
周围一下变得死寂,顷刻,悲痛欲绝的哭声响了起了。
“不——”傅樱回过神来,尖叫着爬过去,跪在床边紧紧握住老人苍老的手掌不放,声嘶力竭,放声恸哭。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褪去了美丽的伪装,又一次露出了狰狞、险恶的地狱场景。傅樱彻底崩溃了,她听不到身边的声音,也看不见除了紧闭双眼的老师之外的人。
对自己的厌恶和痛恨湮没了她所有理智,她绝望地哭嚎,额头用力撞向墙壁,没几下,雪白的墙壁上就印上了鲜红的血渍。在场的毛家人被她突如其来的自残举动惊得愣住,反应过来后慌忙过来阻止她。可被拖离墙壁,傅樱却又疯了一般狠命把自己的手臂抓挠得血肉模糊。
毛家的长辈都被吓得发抖,年级小些的孩子也直接被吓哭了。还好医生反应快,让人按住傅樱,急忙去取镇定剂过来。
镇定剂注射进血液,傅樱的挣扎开始变得无力。她绝望地看向病床上安静的老师,内心只有一个念头,躺在那儿的,为什么不是她?
同一时间,J州L市,上城区。
褐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低下头,说:“抱歉,小姐,目标没死,死的是毛家的那位老爷子。”
“你说什么?”相貌甜美可人的少女此时面目狰狞,如同恶鬼,“你们这帮废物,废物!我要的是那个贱人的命,不是什么老头!”
她毫不留情的抬手扇了男人好几个巴掌,嘴里还恶毒的咒骂着。
西装男咬牙隐忍,太阳穴上青筋绽起。
“抱歉,是我无能……”
少女依旧不依不饶,就在她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要砸人的时候,“吱呀”一声,客厅的大门被推开了。
穿着黑色唐装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恭顺低头的手下。
“表哥——”少女见了他,眼睛一亮,娇声呼喊道。
青年却完全无视了少女惊喜的神情和甜美的喊声,自顾自的吩咐道:“送表小姐回老宅陪老太太。”
少女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半响,受伤地大喊道:“你是为了那个贱人是不是?你忘了她是傅家的人了吗?她该死!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青年恍若未闻,等到少女被手下捂住嘴带走,他才低头扫了一眼跪在地上满头冷汗的西装男,语气平淡地说:“给你三天时间安排家事,之后自己动手吧。”
西装男骇得浑身打颤,拼命磕头,却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青年挥了挥手,就有手下来把西装男拖走。
“传下话去,谁要想跟着表小姐我可以送他过去。”青年一边拨弄着花瓶里的画,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跟在我身边,就得守我的规矩,我最恨的就是背主的人。别说区区一个表小姐,就算真是我的夫人,你们也得搞清楚主子是谁。”
“是。”身后的下属都低下头,齐声说。
华国,B市。
“这、这绝不可能!”黎源错手摔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泼在腿上,可他竟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半分钟前,傅怀谦送到M国的人传回来消息,傅樱和毛老爷子外出时遭遇车祸。
饶是镇定如傅怀谦都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带着些许怜悯对黎源说:“消息没错,你,赶过去看看吧。”
于是黎源第一时间就连夜赶往M国,知道毛家正在办丧事。虽然有些恶毒,可那一刻黎源由衷的庆幸傅樱没事。
毛家人对黎源的来到非常冷淡,他们都知道黎家曾经在傅樱的故事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黎源没有为自己辩解,他只是请求毛家人带她去看一看傅樱。毛家人一开始并不愿意,但是毛熙仁说服了其他人,让蒋琛带黎源去见了傅樱,任何一丝有可能让傅樱摆脱这样状态的希望他都不想放过。
黎源没想到会看到一个这样的傅樱。
虽然除了额头手臂,她看起来伤得不重,但比起之前见到的傅樱,现在的她,消瘦、苍白,且完全与外界隔离。无论对着她说什么,她都依然没有反应,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模样。
蒋琛告诉他,傅樱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她现在有着非常强烈的自毁倾向,虽然没有再出现自残的行为,但她不和外界交流,也不肯吃饭、睡觉,她几乎就像是在等死。为此,他们只能采取强制给她注射营养液、安眠药的办法。
痛不欲生的滋味是怎么样的,时隔十三年,黎源再一次体会到了,可悲的是,十三年前,他无能为力,如今他依旧无能为力。他不明白是不是他造了什么孽债,为什么他想要保护的家人却总是受到伤害?
黎源于是哀求蒋琛,希望他能有办法解救傅樱。
“……不管是什么方法,拜托你,让她好起来吧。”
这个冷淡肃然的男人眼里满含泪水,已经完全顾不上仪态,可是蒋琛却只能满怀歉意的对他摇头。
“抱歉……”
蒋琛也无能为力,傅樱现在的情况,远远比当初离开疗养院那几年严重得多。重要的是,当初他们能用仇恨让她站起来,这一次,仇恨已经没有作用了。他想起毛老当初不赞同他们那么做时,曾经告诫过他,仇恨的力量是不可能让一个人走得更远的,希望和幸福才是。
傅樱曾经陷入深渊,是靠着仇恨爬出来,并且在毛老给的温暖中维持住心理状况。而如今,给她希望的人已经死去,蒋琛不知道他们还能去哪里再找到一个毛老。
傅樱现在的状况,好转的希望太渺茫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毛熙仁同样明白,可是他没办法看着妹妹一样的傅樱变成这幅样子。侯飞也一样,发现傅樱从昏迷中醒过来变成这个样子,他差点疯了,这几天几乎不眠不休甚至克服了社交恐惧找遍了N市有名的心理医师。
黎源留下来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告辞了。临行前他带走了向毛家人恳求许久拿到的傅樱的心理状况的资料。他没有回国,而是去找大学好友,想要通过好友的关系找到能解决傅樱问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