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家人也没有放弃,一边继续为傅樱的状况奔波,一边为毛老操办葬礼。
让毛家人失望的是,就算在她面前说起毛老的葬礼,傅樱依旧保持着那样封闭的状态。
晏青元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候来到的。
晏青元是在和老师一起前往都城的路上接到毛老去世的消息,师父当场就哭得满脸是泪,于是师徒二人之间放弃了比赛中途赶过来。
毛老的葬礼上,晏青元没有看到傅樱,他有些不解,于是去询问毛熙仁,毛熙仁的表情让他立刻明白傅樱此刻一定不太好。
但晏青元怎么都没想到,傅樱居然不好成了这个样子。
“……她这样,多久了?”晏青元语气涩然问道。
“已经三天了。”毛熙仁神色黯然,“她一直都不肯吃东西,晚上也不肯睡觉……”
傅樱坐在花坛边,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毛绒小狗,毛熙仁告诉晏青元,那是老爷子送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因为傅樱小时候常常做恶梦,老爷子就哄她说小狗会保护她。
晏青元敏锐的察觉到,在看到傅樱空洞的眼神时,他内心那不可忽视的刺痛,在这种时候确定了心意……他苦笑了一声,询问毛熙仁:“我可以留下来陪陪她吗?”
毛熙仁讶异的看过去,在对上晏青元的眼神,瞬间了然了。张了张口,最后毛熙仁还是点了头。他非常清楚傅樱现在的情况,但作为哥哥,他也想自私一些,期盼着晏青元能带来好的变化。
第79章 第78章 蒋琛说往事(上)
“傅樱,我可以坐下吗?”晏青元走了过去,轻声问了一句,傅樱没回应,他便自己坐到了她旁边。
傅樱自然不可能回应他,她就那么目光空茫地坐着,要不是睫毛偶尔会颤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真人,更像是一具逼真的、肤色苍白的人偶。
但晏青元仍然神色自如得好像两个人正在聊天一般,继续说道,“我和老师过来前,正准备去参加今年的华国武术协会内部大赛。”
“参加比赛的都是华国各位大师的弟子,大师们很喜欢在赛前打赌谁家的徒弟会获胜。师父和好几个大师这次本来压了我能取第一名,结果我们半路退了赛过来M国,他们都赌输了。然后等到下个月武协的野外历练,打赌输了的大师都得去给参加历练的弟子们做饭打杂。但是大师们还不是最郁闷的,最郁闷的是得吃他们做的饭的历练弟子。”
“前几年,曾经就有一次,罗德尚大师输了比赛……结果那一年历练弟子没有一个通过历练,全部都进了医院。”
“还有一次……”
晏青元将武协每年一次的年轻弟子历练说得妙趣横生,但傅樱仍旧没有丝毫反应,连毛熙仁都忍不住皱眉了,晏青元却不着急,依旧慢悠悠地说:“不过,因为之前有过弟子代劳的先例,所以我估计师父和几位大师应该都会选择坑徒弟了。”
结果接下来,晏青元就这么耐心地陪着傅樱单方面聊了一个下午。然而,一直到他告辞离开,傅樱都保持着原状。
“你这样做能有用吗?”送晏青元去客房的路上,毛熙仁忍不住问。
晏青元摇头,神色坦荡:“我不知道,但是做了总比不做好。”
不等毛熙仁再问,晏青元又说:“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和傅樱之前的心理医师聊一聊,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没问题。”毛熙仁稍一沉吟,便答道。他明白晏青元想了解的事情一定会涉及到傅樱和蒋琛的一部分往事,可他不觉得有什么需要为难的,说句恶毒一些的话,蒋琛既然选择赎罪,那么有些事情就要做好被人知道的准备,毕竟,无论再怎么弥补,他曾经是伤害了疗养院孩子们的帮凶,这个事实是抹杀不掉的。
约好这件事,毛熙仁将晏青元送到客房,临走前,他犹疑了一会儿,问道:“你留下来这件事,要和严老说一声吗?”
之前没想起这回事,刚才进门看见严老在院子里溜达,毛熙仁忽然觉得有些愧疚,老爷子那么热心的为他们跑前跑后,他却因为私心把老人家的弟子就这么留下来。
晏青元笑了笑,对他说:“你不用担心,我晚一点会和师父说这件事情的。”
在晏青元看来,毛熙仁其实根本不用觉得过意不去,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要留下来,毛熙仁就算求他他也不可能答应。选择是他自己做的,什么结果他都会接受。
自从在孤儿院醒来,晏青元就告诉自己,这辈子他绝对不要再为了任何人而活,他会去做他想做的而不是别人认为应该做的事情。现在选择傅樱也是一样,他不会觉得傅樱现在的状况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是有些惋惜没有早点发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已。
毛熙仁离开后,严老立刻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问晏青元:“小樱那孩子怎么样了?”
“不太好。”晏青元顺手把刚泡好的绿茶给师父倒了一杯,叹气说道,“毛老去世这事,对她打击太严重了,毛熙仁说她已经好些天都不吃东西,也不睡觉,他们没办法,只能按时给她注射营养液和安眠药了。”
严老皱起眉,一脸担忧地说:“这么严重?这孩子……哎,生老病死这种事,谁都躲不掉,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死去的人才能安息啊。你好好劝劝她,不要哀毁过度,伤心归伤心,但生活还是得继续。”
涉及到傅樱的隐私,晏青元也不好和师父说傅樱是因为心理问题,迟疑了一下,他说:“我知道。师父,我想多留几天。”
严老却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晏青元只是不忍心见傅樱这样,想留下来开导她几天,因此老人家一挥手,自然地说:“没问题,师父我也不准备这么早走,老毛一走,毛家这大大小小的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我留下来帮衬几天。”毕竟有几个老家伙资历太吓人,毛家总不好让孙辈去作陪,可毛家兄弟也就四个人,还要忙丧礼的事情,有他在,多少也帮着分担一些。
晏青元见师父这么说,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本想要解释,但这时候毛家的佣人却过来请老爷子去前院看一看,似乎是两位老爷子共同的好友过来悼念。
晏青元只好收声,准备等之后再去向师父解释。
这边,毛熙仁把晏青元提出的要求告诉蒋琛,说道:“……总之,我希望你能把那些事告诉他,他或许还有唤醒小樱的希望。”
听出来毛熙仁实际上只是通知并没有征询的意思,蒋琛苦笑一声,点头说:“我知道,你安排时间吧,只要那位晏先生想知道,我不会有任何隐瞒的。”要是说出这些事情真的对傅樱的病情有好处,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于是,悼念仪式过后,毛熙仁很快就安排两人在晚饭后见面,地点是毛老之前的书房,老宅现在最清净的地方——谁都不愿意过来触景伤情,包括毛熙仁自己。
因此上茶的佣人离开后,书房就只剩他们两人,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落座后,晏青元先礼貌地向蒋琛道谢:“感谢您愿意过来,我是晏青元,傅樱的朋友。”
“不必客气,这是我该做的。”蒋琛摇了摇头,用好奇的眼神打量晏青元,问,“你确定只是朋友吗?”
老实说,之前小雅曾经和在他通话时候提起过这位晏先生,据她说,觉得傅樱对他态度不一般。当时蒋琛并没有没太当真,毕竟以傅樱那样的心理状况,他并不相信她还能喜欢上什么人。
现在见了本人,傅樱喜不喜欢他蒋琛并不知道,但这位晏先生对傅樱的好感,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是。”晏青元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大大方方承认了,“我个人的好感对于我们之间关系没有决定作用,一切要看傅樱自己的意思。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摆脱这种状态。”
蒋琛脸上闪过欣赏的神色,笑了笑,他现在多少了解了一些晏青元的脾气,因此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这同样是我想要做的。那么,晏先生,你知道傅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毛老的去世应该就是直接诱因。”晏青元毫不避讳指出问题,“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傅樱她本身的问题。我不知道她曾经遭遇过什么,但我能发现,她的心理问题非常严重,她似乎,对自己过于严苛了。”
一开始晏青元还以为傅樱只是完美主义作祟,对事情要求比较高,但后来他发现,非工作状态,傅樱对待别人的错误和自己的错误完全不是一个态度。说得简单点,她完全就是华国古话里严以律己的那种人,甚至严到严苛的地步。
“非常敏锐。”
蒋琛推开茶杯,坐直身,直视着晏青元,说:“但是,不只是严苛那么简单,傅樱她,一直都存在着程度不轻的自我厌弃以及自毁倾向。”
“自毁?”
晏青元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他紧紧盯着蒋琛,追问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