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他不过无意识地一声唤,李婧珊却像是火药桶炸药包,引线烧尽了,砰!爆炸,燃烧,失控,青筋暴起,歇斯底里!
“够了!我说够了!够了!!!”
一生数得清的几回,由着性子喊,喊到嘶声,喊到哑了嗓子,眼睛是红的,红着眼睛拿到什么砸什么,碗砸了,盘子砸了,一锅热汤乒哩乓啷,摔下去,泼出来,洒到胳膊,洒到脚面,烧灼样的痛快。
李靖祺变了神色,“姐——”
他凑过来,想抓住李婧珊的腕子,检查烫伤,李婧珊胡乱地挥着手臂。
“你滚开!你给我滚开!”
“姐!!!”李靖祺绝无仅有的高声,高至他所能达到最大音量。那声音还是很具威力的,李婧珊情不自禁地抖了抖,继而渐渐地清醒过来。
清醒,看见李靖祺的脸,看见他脸上的关切,怔怔的两行泪,随之落下。
“靖祺?靖祺——”
松驰,慢慢、慢慢地靠过去,把头靠在李靖祺的肩膀。靖祺,她的弟弟,血脉相连,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如今世上唯一可以让她依靠的人。
“靖祺,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就是想抓住他。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想抓住他,我控制不住我自己。要是抓不住,要是他从我手里逃走了,我会疯,真的,我会疯。靖祺你明白吗?我会疯,光是这么想想,我就已经快要疯了。”
李靖祺的语声还算稳定,值得依靠的稳定,他轻轻拍着李婧珊的背,“姐,我明白,我明白。”
是吗?你真的明白吗?也许是要同病相怜吧,自己的伤口暴露在阳光底下,便下意识地也想去看看别人的伤口。“靖祺,你呢?你为什么不想抓住林轻雅?你不是很喜欢她的吗?”
李靖祺停了片刻才回答,稳定的语声松散开来,好像漫天漫地的蒲公英。
“也许,我就只是喜欢而已。因为见她第二次就发现她爱上别人了,我就有意识地约束自己,只停留在喜欢的阶段。只是喜欢就好。姐,我们两个就是一正反,你看着理智,其实情感大于理智。我看着感情用事,其实骨子里我比你要冷静客观。”
李婧珊一开始没琢磨过来,等到琢磨过来,忽然地羡慕。羡慕,而且嫉妒。李靖祺是对的,她不适合亲情路线,更加不适合长久地在人前示弱。吸气,平静,直起身子,“我衣服脏了,我上楼去洗个澡。”
李靖祺没说话,李婧珊往楼上走,李靖祺突然叫她:“姐——”
李婧珊站住,不回头。
“你刚刚没吃多少,要不要我叫阿姨再给你做一些别的什么?”
心里是暖吧,暖得发酸,酸涩占了绝大部分,倒是觉不出来暖了。“不用了,我头有点疼,我想吃片药,睡会儿。”
“那好吧,晚安,姐。”
“晚安,靖祺——”
……
睡前晚安,在夜生活尚未开始的八点半。苏妍妍跟老太太似的,嘀咕了一路。
“林狐狸,现在就回去睡觉不是太早了吗?我们去酒吧,好不好?”
林轻雅在车上,望窗外。
……
“要不然,我们去唱K?”
林轻雅下车,爬楼梯。
……
“实在不行,看电影也好啊。”
林轻雅埋头掏包,找钥匙。
苏妍妍突然提了嗓门,惊讶:“哥?”
轻雅跟着一惊,转身,顺着苏妍妍的视线,看见苏昊然站在下面,站在二层与三层交界处那楼梯的阴影里,楼道一如既往地没有亮灯,只能隐隐约约辨出个模糊的轮廓,显得虚飘,不真实。
正文 (一百零三)相忘
爱一个人,必然是无时无刻都想要看见他;爱一个人,必然是看见他就会打心底里高兴出来。轻雅高兴不起来,她不想看见苏昊然,起码,现在不想。
这种时候,总算还有一个苏妍妍,可以和和稀泥,转移注意力。苏妍妍就是个少根筋,她还自以为聪明,没新意没创意的烂演技。拍前额,骂自己记性差。
“呀!我差点忘了,我还约了人呢!不行了,我要迟到了。哥,我先走了!轻雅——我就交给你啦……”
少根筋的家伙拿腔拿调地玩促狭,进了门又出门,挤眉弄眼,嘻嘻笑着,去赴那个根本就没有人约的约会。客厅,轻雅站着,门边,苏昊然站着。总要有谁先主动的,总不能一直这样相顾无言罚站到天亮。
轻雅狠狠心,既然没有怪他惩罚他的意思,那又何必用这种方式来变相地责怪惩罚?舒一口气,抬头,正面朝向苏昊然:“你怎么不进来?进来啊,坐啊。”
笑有多么困难,轻松有多么困难,拼尽全力的凝聚,触碰到苏昊然的眼,刹那间土崩瓦解。苏昊然真的爱她吗?他真的爱她吗?她都已经土崩瓦解了,他却还要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他却还要这样走过来靠近她。
轻雅分散着自己,模糊掉焦点,最后的维系。“你怎么会来?我以为你这几天一定会忙得团团转,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苏昊然已经靠得很近很近了,感觉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似乎马上就要开口。
突然很害怕,很害怕听见他的声音,轻雅抢先,神经质地,陡然很大声。
“今天!”嗓门太大,吓了自己一跳,降下来,“今天——今天的记者会我已经看到了,你们公司公关部的效率真高,视频这么快就在网上同步了。明天的报纸还有各大网站,你们盛名肯定又要占头条了。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真的,这件事能这么顺利解决,真的挺好的,我真觉得挺好的。”
昊然,什么都别提了,拜托你,什么都别提了。就让我们好好地相处,我们没剩多少时间能够好好地相处了。
“对了,怎么这么巧?我和妍妍刚吃了晚饭回来,正好遇到你。你要是早来几分钟,恐怕就要被关在门外头了。”
“其实——”终于苏昊然的声音还是如此真切地响在了耳边,心脏一点一滴被抽空的错觉,“我来了很久了,我看见妍妍的车开回来,我是跟着你们上来的。”
“是吗?”惊讶,特别特别惊讶,“那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干嘛在楼下傻等?你也真是,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吃过了吗?——还没?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做。你要吃什么?炒饭?还是面条?”
厨房是个好去处,或者,还有比厨房更好的去处。
“要不然,我出去买点熟菜吧。街对面有家卖卤味的,烧鹅还蛮好吃的。”
轻雅自说自话,拿了包就想往外走,走不出去,离不开苏昊然半步。人被拽住,手腕被握住,动不了,不是不能动,只是动不了,像陷在沼泽里。低头,看拽住她的那只手,顺着那只手,看陷住她的这个人,下雨了,雨是帘幕,湿了面庞。雨是渲泄,要挽留要相守,却不过徒然令彼此更加泥泞更加狼狈。
苏昊然在雨的外边,徒然地揪紧了眉,徒然地握紧她的手,徒然地收力,把她往怀里带,相拥,轻雅在雨的里面,蓦然间李靖祺的那句话闪过脑海——“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昊然,在你的眼里,公司就那么重要吗?我就那么比不上吗?你很清楚,换个角度,这也是一个机会,要和李婧珊解除婚约,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可是你为什么,选择了盛名,舍弃了我?”
只是心里在想,却不知不觉问出了口。问出了口,猛地清醒,懊恼。她终究是受了李靖祺的影响,他实在太厉害了,没有一个字挑拨,实际上就已经潜移默化挑拨到彻底。
拥抱已然僵硬,失去温度。她不该的,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干嘛要捅破了?捅破对她有什么好处?苏昊然对她还不够好吗?难道她还真要把现实世界当作一部唯美电视剧吗?
苏昊然放开了轻雅,轻雅仍旧垂着视线,道歉。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苏昊然的声线紧绷,像弓上的弦。
轻雅很难受,“是我不切实际。”
“你是在怪我太实际吧?”
弦要断了吗?难道到了这份上,他们还要争吵吗?从认识到现在,好像还没有吵过架,好像总是苏昊然在包容。为什么他忽然就不能包容了?为什么他要这么敏感?她刺到了他的痛处?他也有不想面对、怯懦的一面?
“昊然我不想怪你,我也不准备要去怪你。但是你要我完全不在乎,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那么伟大。我尽力了,可我真的没办法。”
这是实话,大实话,她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居然就真的轻松了,千钧重负落了地。落了地的千钧重负大概是转嫁到了苏昊然那里,压得他出不了声了,压得他无法再进一步逼问,长久的沉默,熬人的静寂。
轻雅越发懊恼沮丧,她就知道今天不适合见面,她就知道她会把局面搞得一团糟。
“昊然,我心情不好,我心里很乱,其实我说了什么我自己都不太控制得了,你就当我——”
“轻雅”苏昊然总算说话了,叫她的名字,再重的负担也没能压垮了他,他似乎找回了自己,找回了那个一贯的苏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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