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办公室,门给关严了,黄维元才开口:“你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郁玲刚开口,想起黄维元刚才的脸色。这个早上她等得太焦急,内心里已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黄总,你找我又有什么事?”
办公桌上电话响了,是黄维元秘书提醒他开会时间到了。郁玲正着急没时间留给她了,黄维元却说:“我还有事,今天这会取消吧,让他们把下个月的工作部署都发给你,你归集好了再拿给我看。”
然后黄维元抬头,示意郁玲先说。
“额,我知道吴总的意思是想让我接替了何青,做晨星的人事总监。”郁玲心里乱糟糟的,决定开门见山。她当了黄维元的下属八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黄维元心里早已有数。她不想在这里还耍什么说话的技巧。
“他应该是这意思。”黄维元哼哼一笑,再轻轻点头。郁玲再看他时,他双手抱胸,抬起下巴,眼神里已有审视的意味。
郁玲心里警铃大作,她见过黄维元这样的神色。谈判桌边,裁员会上,要他这个人事总裁出面,来收拾那些不肯与公司好好合作,或者暗地里使坏的员工时,便是这不可靠近的态度。她开始懊悔,早上查看邮箱时,因为邮件太多了,她只拣了和工作相关的看。到底漏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周末这两天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可是她这边又是非说不可了。吴博文让她做的报告,她一字未写,她没法也不打算去给刘安琪作报告。反正是要走了的人,她心一横:“黄总,我还是觉得自己能力不够,担不起这个责,要不,还是让总部重新选人吧。”
黄维元脸上的神色比刚才看到她时更诧异。他身子往前凑,手靠在大班桌上:“郁玲,你跟我好好说说你的想法。”
这态度仍是模棱两可。郁玲硬着头皮迎战:“黄总,之前晨星行政部的事情归到我这边来管,我就已经够吃力了,和何青交接工作这一个月来,更是力不从心了。您不也说我缺了些领导力吗?我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是真有体会,员工手上棘手的事情吧,我一样难以解决;和其他部门的领导沟通,我也难以站到整个公司的层面去考虑和协调资源。晨星现在的局面,我觉得还是得靠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人来当总监才行,我不够格,”郁玲摇摇头,“算是辜负黄总和吴总的厚爱了。”
黄维元有些困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郁玲纳闷:“您说的是哪方面?”
黄维元没回答她,换了话题:“你这想法,有没有和吴博文沟通过,他什么态度?”
郁玲缩了缩脖子:“还没,我觉得先找您商量比较好,您比吴总了解我,吴总对我的能力,过于相信了。”
“你一早就过来了?有没有见过吴博文。”
“没有。”
黄维元靠在椅背上,舒了好长的一口气。他看郁玲也看了好久,似乎在思考什么事。郁玲被他看得发毛了,不敢再发言。良久他才说:“也是,我从业二十多年了,看人还是看得准的,你啊,就不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郁玲正忖度是哪种事。黄维元再说:“一大早刘总就让我去她办公室了。她给了我一些东西看,我还是蛮震惊的。”
郁玲心惊肉跳的等着下文。
“你之前和吴博文去上海出差了?”
郁玲心里再是“咯噔”一响:“是。”
“为什么出差?”
“华东区域的半年述职。”
“那是何青的事。”
“对。”郁玲咽下口水,“当时何青在北京,吴总要去上海,认为何青不能马上赶去上海,便要我去。”
“何青才是你的上司,知会过她吗?她同意你代替她行使职权了吗?”
“没有。”
“郁玲啊,郁玲,”黄维元突然就用手大力拍打桌子,“你是觉得自己厉害,吴博文又赏识,眼里就没何青这个上司了,对吧。”
郁玲想,定是何青刚才进去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话,她忍不住要辩解:“我和吴总说过,这是何总监的事,但他说他会和何青沟通的。”
黄维元点开他手机:“昨晚刘总在微信里发了几张照片给我,”他把手机甩到郁玲这边来,“你自己看。”
郁玲点开大图,是上海出差的报销凭证。酒店开具的□□上显示金额为1495元,空白处有财务部员工用水笔标注“根据出差人郁玲的职称级别,可供报销的差旅费为400元每晚。”再翻下一张图,也是酒店的住宿□□,金额显示2990元,标注内容为“根据出差人吴博文的职称级别,可供报销的差旅费为1000元每晚,两晚合计报销2000元。”再下一张图,是当晚意大利餐厅晚宴的单据,金额1958元,标注的是“吴总商务宴请上海客户,全额报销。” 最后一张图是一份手写表格,还是那家意大利餐厅的预约名单,上面显示2015年7月15日晚上吴先生约靠窗的2号位,就餐人数也为2人。
郁玲怔住了,全然没想在她拼力交接工作时,公司竟在背后查她。黄维元问她:“你有什么要解释的?”郁玲倒反问了一句:“是何青吗?”
“谁会全信何青的话呢?是刘总觉得吴博文这样举荐你不合常理,亲自查的。”
郁玲这才琢摩出黄维元最初和她说话时的颜色,有那么点不相信也有鄙夷。他们还未问过当事人,就已经给她和吴博文定了性。
她没办法不站起来争辩。她说:“我是临时被安排出的差,酒店根本不是我订的,也不是我找行政部订的,我到那里知道住宿费用远超标准时,我就和吴总说了我得另外投宿,是吴总说没有关系,那里离华东区的办公室更近。而且那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在附近找到符合标准的酒店。”
“那顿晚餐呢?除了你和吴博文,还有没有其他客户?要你一个绩效经理去应酬客户,该说是你们吴总太看重你了,还是华东区市场部没人了?”
到这时了,郁玲也不愿撒谎:“没有。就我和吴总。”
黄维元听着就点了头。
郁玲低头闭上双眼,她也觉得这些解释太过苍白。她和吴博文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可她要怎么去证明一件没有发生的事呢?她看照片时还有底气,想没有的事就是没有,那几张单据说明不了什么。可这一瞬间就明白了,算不算证据,并不在于事实的真相,而是要看老板们的意思。她的语气突然就疲惫下来,带了一丝挣扎的意味:“那晚就吃了饭而已,什么也没有。第二天何青赶来上海,我就回了深圳。之后筹备司庆,是何青不肯管,推给了我。我升了职,还有主管行政部,也不是我找吴博文要的。这当中就没您们想的……。”
她停在这儿,说不下去了,想起来,黄维元压根没明说她和吴博文之间有什么?这种“我不挑明,你可不要来指摘我”的谈话技巧,让她更加难受。她觉得嘴巴好干,思绪也难以集中,可话不能就这么停下来,她要挑明了说:“黄总,我不明白,吴总升我的职加我的薪,怎么就一定不合常理?您们怀疑的理由是什么?就是他帮我多订了一间超标准的房间,还请我吃了一顿饭吗?公司什么时候有规定,上司不能请下属吃饭了?对,他请我吃饭的费用,不应该拿来公司报销,但那是他的问题,也不是我不能升职加薪的理由啊。他提拔我,就不能是单纯的看重我能力吗?”越往后说,她越没力气,最后一句话竟已是说得声嘶力竭。
突然眼前昏黑一片,郁玲赶紧把手撑桌子边,竟也不能支撑住,身子已摇摇欲坠。黄维元见她神色不对,叫了两声,没有回应,起身转到大班桌这边来看,她已面目苍白,嘴唇发紫。黄维元快步走到门前唤秘书:“看有没有糖,拿几颗进来。”
吃了两颗糖,再喝了一杯温水,郁玲才缓过劲来。黄维元让她在边上休息一会,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办公,点开邮箱看了几封邮件,转头问郁玲:“你没吃早饭?”
郁玲点头。“对,早上有点忙。”
黄维元指了指笔记本屏幕:“这里有转发你的一封邮件,7点过5分,你来这么早?”
郁玲再点头:“把工作先处理好一部分,好留出时间来找黄总谈谈。”
“看来你是决意不想做这个总监。”黄维元若有所思,再问:“你不肯接任,真的只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力不够?”郁玲的态度倒是让他确信,她来找他,并非得知了什么消息,她对昨晚和今早的变局毫不知情。仔细想想她也没有渠道知道这事,刘安琪只在微信里发了图片给他。早上讨论这件事,也未打算要高调处理两人,只是因为两人上海出差牵涉了何青,叫过来确认了此事。
郁玲欲再点头,他已摇头,“吴博文什么想法,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郁玲斩钉截铁的说:“除交代下来的工作,他有什么想法,跟我无关。”
话里的漏洞被黄维元抓住,“那其实你知道啊,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你迫不及待的要撂下这个担子。”话说因为能力不够就不想当总监的员工,他也是第一回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