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禧:“……”
越说越没谱。
但既然提到江浸夜,陶禧认为有必要为他帮腔,“小夜叔叔也非常温柔体贴呀。”
“那只是对你,不具备普遍性。”容澜一口气喝完,将罐子准确投入前方的垃圾桶,“所以我才说,他比较真实嘛。”
*
餐后,陶禧和容澜往森林公园方向缓慢步行。
度假村项目繁多,不仅有温泉和森林公园,还有娱乐中心、SPA、健身中心和儿童游乐区。
如引流的沟渠,那些来时熙熙攘攘的人影,在此时的坡道上,只剩寥寥。
天空大片的云层堆积,风依旧缺席,头顶繁茂的枝叶静止。
两个人没走多久出了一身汗,容澜用手不停扇风,对陶禧说:“现在多出点汗,等下正好泡泡。”
绕过前方一株巨大的榕树就是森林公园入口,陶禧惊叹于无数垂落的须状气根,仿佛贵妇人披肩的流苏。容澜拉住她的小臂,兴奋地说:“听到没,前面好像很多人,我们去看看。”
豁然敞亮的视野里,一堵十米高的户外岩壁安稳伫立。
陶禧一眼看到江浸夜。
岩壁分布颜色各异、形状不一的支点。他穿无袖黑T和迷彩短裤,绑住护具,脚蹬橡胶攀岩鞋。上身后仰,下身贴近岩壁,两手紧扣支点上的浅槽,择取上攀路线。
他速度快,偶尔停下活动手指,擦些镁粉避免打滑。
底下聚集围拢的人群,齐齐仰头看他,此起彼伏的“好帅哦”、“臂力真强”轻叹持续翻涌。
“攀岩是对多种能力的综合考察,体力只是其中一项。而且相较于臂力,对腰.腹力量的要求更高。”角落一位身形魁梧的中年教练看向江浸夜,面露赞赏,“平时的下.肢力量训练不要忽视,你们听清楚没有?”
站他面前的七八个中学生,怯怯点头。
他们大概来自某个青少年户外运动俱乐部,同样绑着护具,还戴上头盔,仰视蜥蜴一般灵活上攀,迅速爬过半程的江浸夜。
“教练,他这样的,我们什么时候能做到?”
教练眯起眼睛,手指搓着下巴喃喃自语:“他肯定受过专业训练。”
随即又摆出凶脸,训斥:“你们再不好好练,永远都做不到!”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落进陶禧和容澜耳朵里。
陶禧紧盯江浸夜,神情变幻,唯恐他一个不小心掉下,又诧异他敏捷的身手,暗忖难怪上回他轻易就抱起自己。
“他怎么连这个都会……”容澜不服气地撇撇嘴。
“他以前不好好读书,什么都玩过。”陶禧仰头,绽开甜蜜笑容,“还玩得挺像样。”
“陶禧?”
林知吾陪同事来户外攀岩场,意外遇到陶禧。
“师兄!”她眉梢还挂着笑意,温婉可人的模样落在林知吾眼中,他怔了怔。
记起他手指的烫伤,陶禧急忙问:“你的手不要紧吧?”
林知吾略一迟疑,手伸到她眼底,“我也不知道这个叫不叫要紧,你看看?”
创面涂过烫伤膏,没用无菌纱布包扎,看起来无大碍。
陶禧低头细瞧,旁边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原来是江浸夜爬到岩顶后,轻松速降落地。
他一边解开护具,一边接过陈放递去的毛巾擦汗。不少人好奇问他攀岩心得,还有女生拿手机偷偷拍他正脸。
然而江浸夜抬起头,面色一刹黯了下来。
像蛇或者蜥蜴,某种冷血爬行动物的眼睛,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陶禧和林知吾。
*
林知吾也看到了江浸夜。
从陶禧绷紧的表情和攥紧的手心猜测,这恐怕就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优美,皮肤泛有健康的光泽,与林知吾的书卷气截然不同。
不过那张英俊的脸上蓄满愠色,一步步朝他们走来,带着影子般的沉默。
而陶禧等不及,蹦跳着跑到他跟前,激动地问:“江……小夜叔叔,你今天怎么来了?”
那双黑沉得看不通透的眼睛终于起了微澜,他挑衅似地扬起眉骨,平静地问:“是不是破坏了你们的气氛?”
诶?
陶禧僵了僵,好像没听懂。
“我本来以为,你遗憾三天见不到我,是真的。”
陶禧顿时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便着急地嚷起来:“是真的!就是真的呀!我怎么想得到小夜叔叔也来了!”
“嗯,后面这句,我听出遗憾了,看来是打扰了。”江浸夜点头,视线掠过林知吾,又转回陶禧,“情侣装穿得很合身啊,反正家长都见过,有没有拍照留念?有没有……”
他说不下去了。
实在太荒诞,而如此在意的自己,也真是幼稚得可怕。
江浸夜嘴边聚起一点不羁笑意,不等神情慌乱的陶禧解释,大步离开。
陶禧拔腿要追,被容澜一把拉住,“他现在在气头上,你让他晾一晾,消化一下。”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莫名其妙!”陶禧委屈得直跺脚。
容澜看一眼毫无反应的林知吾,笑着把手搭在陶禧肩上,揶揄:“因为你这位非常温柔体贴的小夜叔叔,起码打碎了一缸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夜叔叔今天是个宝宝^ ^
☆、25.
“你别担心啦, 他自己会想通的,冷静冷静就好了。”
“吃醋才说明喜欢你, 不喜欢根本没感觉。”
“哎哟看你这张苦瓜脸, 快点笑起来!”
没回应。
耳边炸开千卷蝉噪。燠热的风晃晃荡荡,抚过汗湿的背脊和脖颈, 有种毛茸茸的痒。
头顶上方的树叶沙沙作响, 呈现潮湿的深绿色。
去往露天温泉区时,容澜开导了一路。
然而陶禧沮丧得仿佛经历一场劈头盖脸浇下的暴雨, 她缩起脖子,抱紧怀里的包, 只顾看脚下的石阶。
良久, 才细声细气地从嗓子眼挤出一句:“他都不接我电话了。”
真是任他拿捏。容澜耐住性子问:“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脸吗?”
陶禧长发从肩膀两侧滑下, 巴掌小脸只剩一线白,摇摇头,“我曾经以为,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爸妈,只有他会接受我背后的伤痕。”
容澜听出这其中的转变, 揪住那个“曾经”扔回去,“那么看看现在,公司里, 对你有好感的人很多。”
陶禧扭头看她,“你不喜欢他?”
“谈不上,就是不爽他目中无人,不把你放在眼里的样子, 以为自己吃定你了。”容澜说着,语气又缓和下来,“唉,看来你后背的伤,对你影响挺大的。”
“你怎么不觉得,是我吃定他了?”陶禧笑着把长发拨到肩后,朝她狡黠地眯起眼睛,恢复了一些生气,“ 那你男朋友一定是温柔体贴,处处为你着想的类型吧?”
“他啊……”不知为什么,容澜脸上有种莫名的失落,“天天加班,我们快一礼拜没见了。”
陶禧亲昵地挽过她,说:“没见到他,就去找他。总不能两个人都站着不动,对吧?”
“嗯。”容澜失落地笑笑。
露天温泉区人不少,接连找了牛奶池、咖啡池和几个中草药池,都满满当当泡着人。
“别走了,今天是周末,哪里的人都多。”容澜停下,环顾四周,“我带你去其他地方。”
植物愈发葱茏,开阔的视野渐渐收窄,隐去了人声。
繁茂枝叶掩映一座座斜面黑色屋顶,望去庭院深深,陶禧问:“这里好像……不对外开放?”
容澜镇定自若地带路,走进其中一间,边拿钥匙开门边说:“这是度假村给蔡姐的福利,她白天没空,给了我钥匙,同意我进来。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噢。”
草木疏简矮小,池塘莲花静谧盛开,小桥旁有竹枝横过,墙角岩石爬上幽绿的苔痕。
冲淋完毕,陶禧换上泳衣,扎好丸子头,容澜拿发卡夹住头发。
陶禧看一眼她只用浴巾包裹的身体,惊异地问:“这样就行了?”
“泡温泉本来就是什么都不穿比较好,尽量让皮肤和泉水接触。再说,这里又没别人。”
两人正要出门,容澜的手机响了,便让陶禧先去室外的温泉等她。
赤脚踩上大小不一的踏脚石,陶禧回头看着身后留下一串深色的脚印,咧嘴笑起来。披着浴巾没走几步,她为眼前宽阔的温泉池震撼。
十米见方的大池子边缘不规则,中心放置造景的石组。远角一丛枝桠累累垂垂地弯下,近岸摆放石桌木椅。
浴巾剥落后搁木椅上,陶禧欢欣地坐在池边,伸腿入水。
信手拣起一旁长柄竹水瓢,舀一瓢泉水浇上手臂。
水温略低于体温,惬意得她几乎等不及容澜,自己就要先躺下去。
可当视线移向不远处的石岸,两件叠好的衣裤,陶禧愣住了。
容澜不是说这里没人?
她忐忑地走过去,弯腰细看,认出是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深蓝色牛仔裤。
难道是上一位房客遗留的?
然而当她直起身,看向温泉池,面色一瞬大变。
“江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