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杉的话让林导演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位……先生签的合同呢?赶紧拿来给桑小姐看看。”
合同?当然还没签,这其中颇有猫腻,主管演员事物的副导演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
“啊,签约那个事儿,我们还得等晚上才能弄,这戏都开拍了,您直接带人走,也太不给我们剧组面子了。”一段话分两节,前一半是对着导演解释的,后一半就是用来呛桑杉的。
桑杉看着林导演皱了一下眉头,瞟了一眼那个主动跳出来当炮灰的副导演,脸上瞬间浮现了一个讥嘲的冷笑:
“面子?谁的面子?我给了面子你们要的起么?我男朋友才来半天已经被你们折腾成这样了,你们居然连合同都还没签?!医药费、调养费的单据我后续都会寄给你们剧组,如果出了其他问题,我们说不定还要走其他途径解决……还有,你刚刚打了他一耳光是吧?”
细长的眉目轻转,桑杉结结实实地盯了那个甩肖景深耳光的女演员一眼。
“我男朋友长得不错吧?皮肤很好吧?抽起来很爽吧?我最喜欢他的那张脸,所以给他的脸投了价值几百万的保险,你这种戏都不会拍的人抽得起么?我男朋友的脸受伤了,你们的整个剧组负责得起么?我建议你以后换个名字出道,或者整整容,不然我哪天觉得我家男人的脸手感不对了,我是会想起来找你的。”
眸光如刀,又利又冷,看得那个女演员脚下一歪,差点摔到地上去。
“林导演,您也得多想想您现在用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这几年国内烂片儿太多了,张先生他们那些投资人可都谨慎了不少,您一直找这样除了傻逼能本色出演之外就干啥啥不成的来演戏,能拿出让人满意的作品么?指望他们您还能忽悠到多少投资?”
桑杉的几句话敲在了林导演的心口,他的神色一动,显然注意力已经不在桑杉带人走这件事儿上了。
“你骂谁傻逼?”觉得自己被人身攻击了的女演员尖叫了一声。
“傻逼才问这么傻逼的问题。”
意识不太清楚的肖景深听着桑杉为他这样单挑全场,轻轻地,毫无知觉地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桑杉懒得理她这种小角色了,扶着肖景深继续往她车子的方向走,那个被她指使着去拿东西的女演员已经抱着肖景深的大衣和包儿跟了过来。
别人还要拦下桑杉,林导演却发话让他们离开,他和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制片人还想走过来跟桑杉客气几句,桑杉懒得理他们,只甩出了一道尾气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那个演员叫什么来着?”人都走了,戏当然都拍不成了,林导演在心里盘算着先把哪场戏拎出来拍,再去找演员来顶上。
副导演想了一下:“好像是叫肖什么?林导,他这样开拍了还走人,真是够不要脸的。”
“要面儿能吃软饭么?看人也不怎样,运气倒好,攀上了个厉害的女人。”
“运气那是挺好。”副导演想起了桑杉解开披肩后展露的身材,搓了一下鼻子,嘿嘿地笑了起来。
……
肖景深躺在车后座上,身上还裹着桑杉的披肩,他的行李和大衣都带着湿气,被桑杉扔在了副驾驶座上。
车行出大约半个小时,桑杉听见副驾驶座上那摞东西里传来了来电铃声。
桑杉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接起了电话。
“老肖啊,我怎么听导演说你病了?怎么样,还好么?明天还能拍戏么?”
“是啊,病了,感冒,发烧,肺炎,最惨的是得了脑癌,才跟你这样专门坑朋友的家伙混到一块儿去了。”
盯着红绿灯,女人的目光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冷冽。
“你谁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
“你叫陈启是吧?是你介绍了他这份坑人的工作?想来也是,不然你也不会当时不出现事后跑来打电话描补了。肖景深拍半个月的电视剧应该拿多少片酬?你谈的是多少,又贪了多少?剧组为什么没跟他签约?谁在里头两边通吃?骂你两句你还觉得自己天大的委屈了,你给剧组捅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窟窿,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去补。”
老旧的电话上还有红色的挂断按钮,用手指摁一下,然后关机,桑杉透过后视镜看了面色潮红的肖景深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每次见面,你都能可怜得推陈出新,这也是本事了。”
要不是他实在可怜,什么时候那些人还值得自己亲自开口了?女人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次自己算是秀了一次恩爱了,得记账。
第10章 入住
桑杉直接带肖景深去了一家私立医院检查,确定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烧和炎症之后她下意识长出了一口气,陪着男人打了针又吃了药,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肖景深还是有些昏沉,好在意识逐渐清醒,能够很正常地说话了。
能说,却不敢说,车里的气氛十分压抑,桑杉面无表情地开车,他坐在后面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倒是显得十分乖巧。
一生病就很乖这一点,还真是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这样想着的桑杉打算开车直接把他送到家门口,在肖景深的指点下拐了两个弯儿,就看见了一条黑黢黢的巷子。
男人想要下车,桑杉却没打开车门上的安全锁。
“这是养病的地方么?这就是个狗窝!”
一踩油门,桑杉又把车开回到了大路上。
“嗯?”肖景深的脑袋随着车转向晃了一下,鼻子里哼出了一个表示疑问的音节。
“去我那吧,正好也方便我天天带你去打针。”
桑杉并不是给那个病恹恹软塌塌的男人选择权,只是像往常一样通知了对方自己的决定。
“放心,我家里有没开封的牙刷、拖鞋、梳子和全新的枕头。”
“嗯。”
“你睡觉记得得自己换衣服啊。”
“嗯。”
静默了许久,后座上只传来男人渐渐轻缓的呼吸声,安静的车厢里,桑杉突然听见坐在后座的人嘴里念叨了两声。
“你说什么?”
“小黄毛,不气啊,哥在呢。”
车顶,路灯次第而过,握着的女人似乎眨了眨眼睛,冷淡的眸光轻轻跳了一下。
第二天上午,一夜深眠的肖景深在睡梦中感觉到了胸口一阵重压。
他奋力把手从被子里掏出来往胸前一抹,摸到了温热柔软的一手毛,热乎乎的猫团儿还突然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圆滚滚的金色眼睛就在眼前,一下子就把肖景深吓清醒了。
“什么情况?”
“咪嗷~”
呆愣了好一阵儿,肖景深才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是在桑杉家里,显然,眼前这只胖乎乎的“黑猫警长”就是桑杉养的了。
“你好。”随手捏了一下猫胖乎乎的肉垫儿,肖景深在猫的重压下强行坐了起来。
那只黑白两色的猫从男人的胸口跳开,在床上弓了一下身子。
离开桑杉特意为他翻出来的新枕头(粉色的),踩上新拖鞋(粉色的),这些让他想起了昨晚睡前用的牙刷(当然也是粉色的)。光着膀子只穿了自己一条睡裤的肖景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几乎是同步的,那只除了肚皮四爪儿脖子和嘴巴之外都是黑色的喵星人也趴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真胖。”
试图再摸摸猫毛茸茸的后背,却被毫不客气地挥了爪子,套上一件睡衣,肖景深走出了卧室。
房间的主人此时并不在家。
桑杉所居住的公寓大概有一百多平的样子,整个装修的风格以白色和灰色为主,透着一股现代社会的干练冷肃气质,没有茶几,也没有电视,应该是客厅的地方摆了七八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本,阳台和客厅打通了,两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藤椅摆在那里,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圆几。
无声地跟在陌生的男人身后,那只警长猫警惕地盯着他。
肖景深走到阳台,看见藤椅的靠垫上放了一本插着书签的《孙子兵法》,显然是最近桑杉正在看的。
翻到插着书签那里,入目是《虚实》一篇的内容:“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嗯,虽然从小也受过古文熏陶,但是学生时代一直努力当学渣的肖景深表示自己一看见这些古文还是一如既往的头疼。
放下书,他伸手挑逗了一下阳台上摆着的绿色植物。
粉白色的小花儿一团一团地开着,胖乎乎的多肉植物像是长了很多娇嫩的小爪爪。
窗外是寸土寸金的繁华地界儿,以男人目前的情况,不吃不喝两辈子大概也不够买下桑杉的这个房子。
除了没有客厅之外,桑杉这个房子的餐厅也被缩小了范围,只是在厨房往外打通的墙上做了一个吧台摆了两把高脚椅,大概就是用来替代餐桌的了,在多出来的空间里摆了几件健身器材。
那个吧台式的餐桌上,肖景深看见了桑杉留下来的字条。
“饿了定外卖,下午三点我送你去打针,猫粮在厨房门口白色柜子下层,记得喂w先生,别给罐头。”